第2章
我们的小说与我们自己
缅因州,城堡石镇
我把4岁的儿子抱到床上,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低声说:“爸爸,床下有怪物,帮我看看。”为哄他开心,我俯身看去,却看见他,另一个他,在床底下盯着我,颤抖着小声说:“爸爸,我床上有个人。”
每年万圣节,这个只有两句对话的恐怖故事都在网上疯传。我用寥寥几个字就把一个恐怖想法植入了你的脑海,营造出一个思维场景。(关于这个故事,网上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措辞略有差异,但我找不到原始出处。同一个故事存在不同版本,恰恰表明不同的人形成了集体思维,堪称蜂巢思维的完美体现。)这个故事可能会让你想象两个生动的人物形象(故事中的“我”和“儿子”),想象一个完整丰富的背景以及一个恐怖的场景。在我为你营造的恐怖氛围中,你是不是想到了小夜灯?是不是看到了小孩子穿的睡衣?是不是听到了小孩子那种微弱颤抖的声音?我敢打赌这些都出现在了你的脑海里。
斯蒂芬·金在《写作这回事》(On Writing)一书中,把写作描述成一种心灵感应的行为。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在书中给读者描述了一张图片:一只白色的兔子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背上刷着一个蓝色的数字8。这是斯蒂芬在20世纪90年代末一个大雪纷飞的12月清晨所写的,但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我在近20年之后一个7月的下午看到了这张图片,我那只黑色的宠物狗正依偎在我的脚旁。我依然能够理解斯蒂芬当年通过文字描述表达的图像。现在,无论你在何时何地阅读这本书(也许是在机场,也许是躺在沙滩上),我又向你描述了这张图片,相信你也能获得准确的图像理解。但正如我们在本章将要看到的那样,用文字将思想和图像从一个头脑传递到另一个头脑的行为不仅仅是一个可爱的小把戏。这种思想在人与人之间的传播以及跨越不同大脑的跳跃,可能塑造了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绝大多数认知。
在这一章,我将努力说服你相信一个事实,即虽然我们自身拥有对世界的直接体验,但我们对现实的认知更多地是由自己所处的文化背景塑造出来的。正如上一章所讨论的那样,我们不仅在群体环境中实现同步和联合,构建一种集体体验,而且我们对于现实以及世界运转方式的理解都是由整个社会共同塑造的,而不是由个体塑造的。
我们通过交谈、正规教育和网络媒体等渠道来达成这些共识。但如同我们以“讲故事”的方式开启本章一样,我接下来想先探讨一下“讲故事”这个渠道,因为这是我们建立文化体系、社会规范和现实认知模式最基本的渠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