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我们下半夜到了离村子差不多两里路的地方，远远就着月亮光，看到十几个人在那里等着，再走近了一看，富贵的老婆和他家的三个丫头、一个儿子，宗道家的老婆和儿子媳妇，宗德家的老婆和三个儿子、两个丫头，还有我家的老婆子，我们四个人这么晚没回来，她们慌了，从晚上天没黑就来这里等了，一个个晚饭做好了，但都没吃就来了，等我们回家吃，就这样一直等到大半夜的，这时候他们也看到我们了，一帮人迎了过来，接过我们身上的担子，天黑，看不到我们身上的伤，但也看出来，我们走路一瘸一拐的，不正常，就杂七杂八的问长问短，有心细的闻到我们身上的血腥味，就问怎么了，是不是打架了，还是怎么的，一帮子二壶老头子，总不至于为了几担草，跟人打架不，怀疑什么的都有。”

“富贵嘴快，而且声音大，一路上往村里走的时候，就把来回的经过跟他们讲了起来，听的他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富贵那个高兴，他就喜欢在人面前吹牛逼，这又是我们四个人打跑了几十只狼，这个足够他在村子里又能吹个一两年的了。”

“到了村子里之后，我跟三个人的老婆孩子就讲了：‘我们都没吃饭呢，这也快天亮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家吧，你们三个到我家，我们喝几杯，喝醉了好回家睡觉。’”

“他们三个都是有酒就不要命的人，一听我这么讲，就赶紧把老婆孩子打发回家，跟我回家喝酒去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人，开始还不高兴，后来一看讲不通，也就算了，带着担子回家，富贵这时候就讲：‘唉，老婆子，你把担子放下来。’他老婆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但也听话的放了下来，富贵过去从担子上拿下两只狼来，一只给宗道家的讲道：‘一共五只狼，我们几个家一人一只，多一只给村长，其实这次老张功劳最大，要不是老张，我们估计回不来。’”

胡锡桢插嘴道：“大叔，富贵叔讲的老张，是讲谁，讲的是您吗？”

村长头一歪，看了眼胡锡桢，笑笑的讲道：“啊，是我，我比他们年纪都大一点，所以年轻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就叫我老张，虽然我们都姓张。”

回答完胡锡桢的问题之后，见他没别的问题，就又继续讲道：“富贵老婆听他男人这么一讲，也没意见，还特意找了只大的给宗道家的带回去，又找了只大一点的，给我家老婆子。”

“人家能这么大方，我怎么能小气呢，我当时也就讲了：‘这个多的这只给我，也行，不过明天晚上，我们就吃掉它，到时候你们都带上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就当一起打平和了，都要来，听到没有，就这么讲了，你们白天没事把那只狼带回家打啷打啷，腌起来，过冬的时候，拿出来吃，肯定比狗肉香，好了，你们没事的就先回去吧，哥儿几个到我家先去喝点酒，吃点东西，再回去睡觉。’讲完这些，我就领着富贵、宗道、宗德，还有我家老婆子回家了。”

“到了我家之后，我们先把身上的伤，洗了个干净，又找来点草药敷上，血是早就不流了，不过听讲狼牙有毒，我们也不晓得，就算找郎中，也要等天亮之后了，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我家老婆子也把菜热好了，我们正喝酒的时候，他们几家的老婆子，也每个人都端着一两个热好的菜过来了，这才想起来，她们带着孩子也没吃饭呢，我问她们怎么没叫孩子一起过来，她们讲孩子都大了，而且家里有菜，就自个儿在家吃了，我也就没勉强，反正明天晚上也是叫他们一起过来吃的。”

“就这样我们又喝到快天亮，几个人又把跟狼干仗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富贵更是添油加醋的多了一些惊险场面，我们也没好意思戳破，随他吹去了，吃完了他们各自回家，我也懒的再洗漱什么的，倒头就睡，等一觉醒来，已经太阳快落山了，这一觉睡的是真香。”

“房门一开，就闻到一股肉香味，比狗肉浓，往厨房一看，富贵、宗道、宗德家几个女人一起在厨房，帮着烧火，打啷，干活儿，我又到院子里一看，他们几家的孩子都在帮忙打水、扫地，一个个忙来忙去的。”

“我就走回厨房问你大娘，在烧什么，她讲在烀狼腿，四只狼腿就一大锅了，拿着狼腿当狗腿在烧，又让她们几家孩子去地里找点素菜过来配，讲是一会儿弄个大蒜炒狼肝，再用马铃薯烧狼排骨，狼头没烧，就着那只狼，你大娘就跟着那只整狼腌下了，当然，那只整的狼，也是切了好几大块，一整只到时候她拎都拎不动，狼心也没要，我们土话噱人就讲‘狼心狗肺的东西’所以她们没敢烧，等到时候一起烀烀，喂给猪吃。”

“没一会儿，他们下菜地的人也回来了，有手里拎着大蒜的，有手里掐着几个马铃薯的，还有拿着香葱、红大椒、洋柿子、豇豆、茄子的，反正现在田里有的菜，他们手上差不多是都有了，我也没闲着，干活儿不太会，指挥指挥还行，呵呵。”村长讲着，又歇了一下，继续吧嗒了几口烟，缓缓的吐着肚子里的烟，这段回忆，在他的心里，应该能埋一辈子了。

村长又继续讲道：“天擦黑的时候，这时候富贵、宗德才来，宗道还没来，我就让宗道家儿子去叫人赶紧过来喝酒，不一会儿，就见宗道来了，只是本来腿脚不好的他，现在一瘸一拐的更厉害了，毕竟他的脚受伤最重，直接被啃去一块子肉，呵呵，想想也是好笑，在我们几个活这么一把年纪的时候，居然还能碰到这种事，等他进来之后，富贵就已经等不及的讲道：‘宗道，你是越来越不行了，才一晚上，就成这个屌样子，伤是比我们严重，不过我们睡觉的时间差不多，要醒应该都醒了，你怎么就那么难起来，几十个人，就等你一个人吃饭了，快快快。’讲的同时他已经走过去，架着宗道往我家大桌子这里走了，富贵就嘴不饶人，倒是一个热心人，只是你见不着他了，早来两年，你还能看到他，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这么就突然没了，想想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窝囊了，讲不准什么时候就躺那里起不来了。”

这时大娘从厨房端着烧好的粥出来了，看见自个儿家老头子讲到这里，不由得打岔道：“你呀你，那人不都是这样吗，就算是皇帝老子，也躲不了个死啊，何况我们小老百姓，比起那些娇生惯养的有钱人，皇亲国戚，我们又算什么呢，想那些没用，好好活着才是最主要的，这不还是你教我，讲给我听的吗？”

胡锡桢也跟着讲道：“是啊是啊，想那些多干什么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大娘讲的对，活好眼前才是最主要的，过去的不高兴的事，不要放在心里，这样只会让自个儿难过，当然了，不是讲不想过去，只是不要让过去不高兴的事，影响自个儿现在的心情，凡是不高兴的事，就看开一点，高兴的事，就多想一点，这样人才能活得好。”

村长看了看胡锡桢，又看了看自个儿的女人，点点头讲道：“是哦，是哦，你们讲的对，也不是我想不开，只是每次想到我们几个年轻时候的事，再想想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我就心里难过，都不是很大，就这么一个个的先走了，我们这老一班的，也没剩几个了，唉，不讲这个了，小胡啊，过来一起喝点粥，一会儿跟我下地去转转。”

胡锡桢本来还要推辞讲吃过了，张大娘冲他点了点头，意思让他别推辞，顺着点自个儿家老头子，免得他又要不高兴，胡锡桢也就没再讲什么，这时张大娘又去厨房乘出来一大块粑粑，没切开，想吃就撕一块，现在人生活条件好了，和的面里还会加个一两个鸡蛋，摊的粑粑味道更香、更好吃，不过就这个，在当时来讲，也是农村人不错的早茶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