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乐声无痕（1）

曲佳从美国西海岸起飞，转了两趟机，才到达绿坞市。从绿坞市到M 小镇还有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车程。曲佳开着那辆租来的蓝色凯美瑞，在公路上奔驰。她急着要去见一个人，天气却似乎有意要跟她作对。越开，云层越厚，天越昏暗。终于到了一段，路湿了，天飘着绵绵雨。对面来的车辆都打着车灯，雨刷子来回摆得欢。看样子，前方雨肯定下得不小。

果然，曲佳接进了中心雨区，很快便见大雨滂沱。一开始她还希望开着开着雨会变小，可是雨势随着劲风不减反增。那雨噼里啪啦往车窗上打，好像怪物的爪子乱舞，前方没有了能见度。原先她前面有一辆越野车，曲佳跟着那车亮着的后灯小心往前驶。那越野车开得比她快，没过多久，曲佳便跟不上了。她来自干燥而阳光的加州，开过雨路，但是没有过像眼前的这么大。支撑了一阵后，她感觉不行了，只好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她坐在车内，像一塑雕像一般。外面是一个被风雨覆盖的世界。一阵风呼啸而来，凯美瑞晃了几晃。冷意骤升，她穿上了放在车客座上的羽绒服。

那羽绒服让她的身子暖和了一些，心也稍稍安了下来。她取出手机，戴上耳机。耳边，响起了一阵铿锵而清亮的钢琴声。那是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作品23号第一乐章，她百听不厌的钢琴曲。在这离家千里的滂沱大雨里听，却是一番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直让她觉得如江河携着无穷的力量过原野穿石滩滚滚奔涌的这个乐章，和眼下的交加风雨竟是如此的和谐。

接下来，是那支无比特殊的钢琴演奏曲“二泉映月”。这首乐曲她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那以前，她从来没有想到钢琴能把“二泉映月”演绎得那么好，甚至好过二胡。那时而婉转，时而悠扬，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如月涌万泉的旋律，宛如一把长长柔柔的螺旋从天而降，蘸着如水的月光，一圈一圈钻进她的心瓣；又好像一阵阵旋转上升的天风席卷她的灵魂，在唤醒了她心底的悲哀后，又化作一派辽阔的云海，将那悲哀埋葬在天际。

她是一个多情善感的人。听着“二泉映月”那如梦似幻的旋律，在笼罩着淡淡忧伤的境地里，她有时竟不知道在她和音乐之间，究竟是谁为谁而神魂颠倒。

后来她了解到，这首钢琴“二泉映月”的演奏者，是一位叫江万里的中年钢琴演奏家。从此，她便开始跟踪江万里的信息，查询有关他的资料，打听他的情况。她了解到，江万里出生在一个闽南小城的钢琴世家里，从小就显示出了不凡的辨音力和演奏天才。不过从儿童到青年的大块时光里，他的人生并不如意。先是小学时父母离异，他由母亲抚养长大；而他的钢琴技艺却是他的叔叔手把手教授的。

江万里二十二岁出国深造钢琴，二十五岁回国，二十六岁和他深爱的姑娘萧依竺订婚，就等着元旦结婚。不料四个月后，萧依竺意外重逢了和她青梅竹马的男青年刘英华。刘英华当时是一名军官。那是一段撕心裂肺痛苦的日子，尽管江万里尽全力想留住自己的未婚妻，百般挣扎的萧依竺最终还是靠向了她的初恋情人。她诚实地告诉他：英华才是她的真爱……

事已至此，江万里不愿再让萧依竺伤心为难。对这个分离他表面上变得十分沉静，体内却落下了撕裂的重伤。他心里依然爱着依竺，对其他女子再也看不上眼。两人分开后，江万里一门心思扑在了他的钢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