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沉默
“燕子，明天去上舅妈的补习班吧，让你舅妈带上你。”舅舅说道。
“好。”我紧跟着回复，舅妈的补习班可是“千金难进”的。
舅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道：“燕子，多吃点。现在不和以前了，你在家里就是一双筷子的事。”接着，她又开始讲她们小时候上学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要走多少多少多少里路，吃的有多么多么难吃。最后，给出的总结就是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我要格外珍惜，好好学习。
舅舅接着说道：“是啊，我们以前上学那会儿是真叫苦。那会儿都是从家里带着炒莜面，然后去学校泡糊糊。像我这样的还算是条件比较好的，那时候可有可怜的人呢。”
“对呀，以前都是步行走着去市里上大学，一走就是半天。怕鞋磨得厉害了，都是赤脚走路，等到了学校再穿上。”二舅妈说道。
“燕子，你知道你妈不？你妈小时候上学都得让你姥爷往饭里边滴两滴油才去上学去，最后你姥爷不在了，你妈也......哎。最后还得在村儿里受苦，一把汗一把汗的......你可要好好学习，你爸妈挣得那钱才叫血汗钱呢。”舅舅说道。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开始低头扒饭，然后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学习。
一会儿又听到舅妈的声音：“张照千是不在你们班呢？”
“是。”
“哎哟，我听他爸说他在十二班，后来一想你也在十二班，可不就对上了嘛。那个孩子聪明，从小就跟着我补习，一提到问题就数他反应快。”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舅妈补习的地方就在张照千他们家楼下，他们家住的是个二层小楼，把第一层楼租出去当补习班，张照千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小听我舅妈的课听到大。
果然，在第二天上补习班的时候就碰到了张照千，他看见我时眼睛稍微亮了亮，后又把头低下去了，我挑了个角落不慌不忙的坐了下去。
一段时间里，我刻意观察了张照千的学习方法。上课的时候他一般都心无旁骛，注意力特别集中，下课之后该玩玩该吃吃什么也不耽误。他和我说：“咱们学的这点东西只要上课好好听讲都能学会。”有一个好同桌往往会带动你好好学习，因为没有上课说话的人，我的注意力也多数在黑板上，虽然偶尔走走神，但是初一上学期我的学习成绩也大有进益。
这期间，我和张照千也慢慢的开始玩的比较熟，当然他学神的不可亵玩的形象也慢慢的在我的心目中慢慢倒塌。张照千比较沉迷于看武侠小说，每天到学校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噼里啪啦的讲一大堆武侠人物，我也慢慢的从乔峰认识到了郭靖，从郭靖了解到了张无忌。而我那时候沉迷于看电视剧，我的口味已经慢慢从西游记转换成刁蛮公主、天外飞仙、欢天喜地七仙女......当然，在我对张照千讲这些电视剧的时候，他显得兴致恹恹。而我每次买的辣条、饼干总是会被张照千偷偷分走那么一小半，他将之美其名曰“见面分一半”，最后免不了挨“一顿打”。他那时瘦瘦小小的总让人不忍心下重手，每次打他的时候他总是流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不过一停下来他立马笑嘻嘻。我给他起了个外号“造假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造假钱”这个外号慢慢的流传开来，他开始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便秘一样，后来竟也习以为常，多数时候都一笑了之了......
“造假钱，造假钱......”是张照千的小伙伴在叫他，我在他旁边嘻嘻的笑，他横了我一眼出去了。不一会儿又神神秘秘的进来，和我说今天没有白菜花的晚自习，他一会儿去网吧，让我帮他打掩护。果然，最后一节课下了之后，他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下课后，我回家吃完晚饭，百无聊赖的去水房打水，碰见了大楠，大楠笑意盈盈，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和她的小伙伴说说笑笑的走了。我灌好水，用盖子使劲的拧上水杯，朝教室里走去。
还没到教室就看见教室门口围了一堆人，都好奇的朝我们班张望着，本班的里层围了一圈，外班的外层围了好几圈。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刚到人圈外围的时候乍然间听到。我很清楚这是是肉体击打肉体发出来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我“打”张照千的时候我常听到，但明显这个声音要响的多，且这声音听着脆生生的。
“你再嘴硬一句。”白菜花的声音传来。
“我说......我就是没有偷东西。”一个女生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
“啪！啪！”“你再顶嘴！”白菜花的声音更大了。
“我说我没有偷就是没有偷！”我往前挤了挤看见李丽娜声嘶力竭的喊道。
李丽娜是我们班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女生，和我一样都是农村来的，学习排倒数。白菜花第一喜欢学习好的同学，第二喜欢父母当官的同学，第三喜欢县里的同学，最不喜欢家是农村学习又不好的同学，李丽娜明显是白菜花最不喜欢的类型。
听说是哪个同学的东西丢了，然后去找白菜花，白菜花就匆匆到班里找了李丽娜。
“还顶嘴是吧。”白菜花感觉她的威严被挑战，风度也不要了，直接抬起脚踹了李丽娜一脚，后又觉得不够连续踹了好几脚，只把李丽娜从讲台前踹到了教室后墙边。李丽娜靠着后墙，眼泪刷啦啦的往下流。
“我告你啊，明天叫家长，明天家长不来你也不用来了。”白菜花用食指指了指李丽娜，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抽泣的李丽娜，和我们围观的一群人。
班长最先反映了过来：“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啊！回去上晚自习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教室，坐回座位。
当时在座的我们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到教室后边把她带到座位上，甚至没有勇气对李丽娜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仅能对她的遭遇投去一阵同情的目光，有人投去的亦或是看热闹的目光。
第二天我以为李丽娜会来，第三天我以为李丽娜会来，但是却一直没有等到李丽娜回来......
后来我多次回想，要是当时我能有勇气或是其他人有勇气能替李丽娜挡一下，和白菜花解释一下，或是在李丽娜心灰意冷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说说话，去安慰她一下，那么李丽娜的结局可能就不是这样的，但是当时确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后来在我回想起往事的时候，认认真真的想过我当时的心理，当时的我可能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权衡过利弊：其一，白菜花是我们的班主任，不出意外地话她还要管我们两到三年，得罪她明显是最傻的决定；其二，我没有家庭的后盾，要是我替李丽娜挡一下的话，后边挨踹的可能是我，被叫家长的也可能是我，那么我如何和我爸和我妈交代，让他们跑到县城挨批吗；其三，我和李丽娜的关系平时也没有很亲密，我为什么要站出来替她出头，很明显替李丽娜出头是很不划算的买卖。因此我没有站出来，所有人都没有站出来，我们都成了旁观者，冷漠的旁观者......
后来有多次，我感情上不想当一个旁观者，但是理智却像一根紧绷的弦一直拉着我让我当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