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惨烈
她并没有着急继续打，那意味不清的红眸定定地瞧着兰羡尔，暗色天光之中，慌乱的周遭仿佛早已与她无关。
下一秒，她却如扑起的红蛇一般妖冶，九节鞭凌空之际挂于腰间，幻成细长的银色流苏。
不知何时，竟摸出一支异样俊美纤柔的黑色羽翎。
今日的凶险程度，怕是不会低于众神宴半分，兰羡尔摸出腰际银铃铛，看一眼远处，满是青红交织的衣衫，银袍少年的身影早已被淹没。
不过这不是她该担心的，现在，她要应付的是眼前这个灵力高于自己的女子。
“阿璃，你便在旁边，放心，没有人敢动你半分。”
兰羡尔紧急之下将美玉少年和他的鹿推到一边，侧身躲开那细长的黑羽针。
忽然，黑色羽丝拧成几股，接连不断的攻击飞过来，演化成数条黑色波浪。
兰羡尔闪躲不住便将黑羽针引向云荒一众红衣仙侍，本以为她会停手，没想到在伤了自己人之后，夜招瑾仍是不打算停下。
一顺手，兰羡尔扔出碎花般的冰刃洒向中空，与羽针相击，响声刺耳，连她自己都想捂住耳朵。
“喂！要打就好好打，弄出噪音算什么！”
远处传来北翊轩生无可恋的声音，兰羡尔苦笑两下，心想，这样被动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暗光之下，夜招瑾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着实让她心里没底，看来，既然两边动了手，还是以保命为主，就别珍惜什么灵力了。
抛出玄冥珠，冰蓝色的光再次滞住那想要吞噬自己的黑羽针，只是，却也让那正召来青衣煞的殷宇恒突然回过头来。
隔着万千身影交织，兰羡尔却还是能看出来，那一双浑浊的眸子不再布满嗜血的张狂，殷宇恒……醒了？
但越看着那浑身是伤，无一完好的身影，她心中那份不祥之感便越涌上心头。
他明明可以在一众身份尊贵的少年掩护下，躲在塔中，或者直接逃走，可他没有。
所以，他究竟要做什么？
或者说，他想要杀了谁，强烈的欲望，能够让他不惜以命换命？
骤然之间，兰羡尔瞧见，眼前燃烧着冥冥暗红火焰的赤箭在外力的逼停下，定定停住在眼前，炽烈火红泛在寒色的箭头上，一寸之差，她便毙命于此。
向后退去之时，抬起头，便与那笑意深沉的暗红双眸对上。
那早已不是笑脸了，兰羡尔仿佛能看见他的嘴角抽动着不甘。
“还好么？”
那低沉清冽的声音引她转头望去，银袍少年盯紧掌中的素霓箭，合掌之间，原本染着嚣张火焰的箭头，瞬间化为红色朱砂，悄然散落在皱裂的地表。
战泽西那凝住冰泽的墨灰双眸更加寒彻透骨，望一眼凌跃半空的夜偃，告诫意味不言而喻。
阵阵嘶吼声掺杂在荒境微风雾霭之中，哑兽四蹿，众煞奋起。
没有战泽西牵制住夜子晖，殷宇恒在云荒两神围攻之下颓势立显，腹背受敌，灼烧斑斑，布满全身，那倔强英挺的身影不断召出怨煞抵抗，却没有低头。
兰羡尔看着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天家之争便是这样么，不久前还表面和睦一起在众神宴上取乐，如今却只有你死我活？
或许，这一场牵涉多家的争斗，只会在天家历年中寥寥带过，眼前的惨烈会因为种种利益纠缠，取舍犹豫之中被渐渐淡忘，余地便只剩下退却，和自保，没有人关心真相究竟是什么，当一切随着自保的方向去，明白的人与不明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抬手掷出叱云箫刃，战泽西虽然还未升神，灵力不及夜子晖，但当下全力赴战，牵制住他。
“战泽西，你可想清楚了？你护着他，便是天泽与云荒为敌！”
夜子晖透过白玉箫刃射出的阵阵银光，看着对面那浑身透着彻骨寒意的少年。
“道不同，迟早为敌，不在这一时！”
银莲影翳乍然生辉，镜光毕现，战泽西眸中充斥着悔恨杀气，现在，他突然想明白夜氏此举原因是何。
他们只是想逼殷宇恒出手驭灵，好将罪名覆上，赶尽杀绝，是不是他杀了夜浔又有何关系，杀了他，便是少了一个威胁他们在天家地位的隐患。
同样想明白的，还有兰羡尔。
手中凝起蓝冰短刃，一切荒唐清晰异常的在眼前上演，痛恨推着兰羡尔，让她不再犹豫。
或许，涉这天家争斗的代价，便是失去了叫做怜悯的东西。
这一刻，她不再怜悯那些受人摆布的仙侍，既是自己的选择，就算是芸芸之众，又如何能在天家之争中置身事外？
挥手一刃，冰蓝的光刀斩断了那黑羽针结出的波浪，夜招瑾手上那片轻盈俊美的黑翎恍然撕裂，丝丝缕缕，如同赤火烧尽后余留的灰烬。
夜招瑾将掌间黑翎残余猛地挥开，取下腰间九节鞭，幽蛇闪电一般卷向对面。
兰羡尔不再避躲，随着鞭子扫过，用冰刀将那赤蛇一般的鞭尾绕紧，向后扯去，火蛇被拉直在暗空之上，烈烈火焰在手中冰刀之上燃烧着，两者面面相觑，未有丝毫退让。
夜招瑾狠厉的红眸中添了几分不甘的悔恨，眼前那清瘦的紫袂女孩，竟已有了如此长进，再也不是那在众神宴上被她几鞭子打得节节败退的那个她了。
本以为九节鞭上燃着的烈火能熔断冰刀，谁知，那冰刀正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的寒气，将银鞭上的火噬灭，覆上一层厚厚的冰层。
“招瑾真仙难道不知道事事变迁之快么？”
“变得再快，你如今的实力也只是个上仙，你今日也会死在我手上！”
兰羡尔再次冷笑，惹得夜招瑾怒气更盛，双手注灵，暗火中烧，见状，兰羡尔将冰刀弃掉，朝对面全力一丢，旋身躲开。
再次抬头，只觉心头剧痛。
“殷将军！”
兰羡尔惊慌地叫出，望见异常鲜红的素霓箭划破天际，火绒纷飞。
再一眼，素霓箭便射入那满目疮痍，血污布满的身体。
那身影只是微微一怔，看了看那箭的主人。
喷薄欲出的杀意让他颤抖，愤怒，嘶吼，素霓箭还在身体中燃烧着，灼痛钻进体内。
然而，他无意理会，只拿着巨大的兽刃拼尽全力奔向那半空中轻笑的夜偃。
夜子宣瞧准时机，甩出数卷狂焰为锁链，拴住殷宇恒的四肢，灼痛之下，他手中那把巨大的兽刃当空脱手，带着他全部的怨气，痛恨，在他怒睁的双眼前无力掉落。
当下众人皆怔，定定抬头，望向中空那把掉落的兽刃，像是在看一个垂死的生命一般，青衣煞与哑兽齐齐发出嘶鸣，悲怆之至。
牙白的巨大兽刃让底下一团红衣仙侍恐惧，他们急切后退，闪到一边，生怕被这怨气牵连半分。
然而，有人退却，有人却迎上。
只见一个清瘦的紫色身影，低掠过一众惊慌退下的红衣仙侍，直向那把巨刃扑去，不顾怨气似针一般挑开她的皮肤，让她白皙的脸颊划上几丝血红。
她伸手，紧握住牙白的刃柄，低空的坠下，让未在空中定稳的她直接曲腿跪落。
骤地直起身子，脸上的划伤渗出红色的血珠，交杂着恨意，滴落在干皱的地表上，兰羡尔用杀意掩埋将悲伤掩埋，生生咽下去心中酸涩。
她知道，这一切还未结束。
用衣袖狠狠抹掉脸颊上的血珠，她猛地站起，提着兽刃，一跃当空。
夜偃本看着那一张想杀自己却未杀掉的脸，原本愉悦不已。
下一刻，却有一个寒意凛然的尖锐之物刺入他的左肩，力道之大让他瞬间口中溢满腥甜。
耳边只传来比体内的刺痛更让人颤栗的声音，竟是冷漠之至，毫无感情。
“他没做的事，我做的如何？”
夜偃这才瞧见那双泛有灼灼杀意的褐眸，但他还是笑着，像是癫狂一般，惹得鲜血沿着刀口溢在兰羡尔手上。
女孩蓦地将兽刃拔出，血花溅在他胸前，却未溅上她半分，除了那握着兽刃的手。
“你的血，我嫌脏！”
冷意盎然，恨意彻骨。
“没用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夜偃踉跄笑着，正欲趁她松手之际落到地下，可兰羡尔又怎会放他走。
然而，九节鞭夺魂一扬，手腕被打伤，兰羡尔手中的兽刃脱落在地。
失去了那把巨刃的威胁，夜偃踉跄坠在地上，正想再追，银鞭再次飞来，让她来不及躲闪。
抬起胳膊来挡，只听见两物相击，清脆响亮的一声。
鹿角球金光划过半空，震得银鞭缩回低处。
戚璃稳稳定在半空，定在兰羡尔与夜招瑾之间，留给兰羡尔一个利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