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回民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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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下,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二人终于到达回回营。

干一和老房东见面后寒暄片刻,便被领到后院喝茶休息。

干一刚迈进东厢房门槛儿就急忙退了出来,哈哈大笑着对辛福田说:“老辛啊,这是干什么? 这明明是结婚的洞房。我参加革命以来还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我们真是不敢承受啊!”

辛福田光是抿着嘴笑个不停,还没来得及开口,心直口快、当家做主的福田嫂腾腾地跑过来说道:“干一同志你别怪他,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听说你们这次来要建立我们回回自己的队伍,本来就是比结婚还大的喜事,刷刷房子有什么新鲜的? 屋子有人住才有热乎气儿,多好的房子也怕闲着,你们这一来,房子见见新,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房玉岭听着辛大嫂快人快语的讲述,往前迈了两步,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嫂,你想得这么细致,做得这么周到,真是一把嘹亮手。这种真心真意的筹措,着实让人感动! 恰巧隔壁儿就是清真寺,我们这些人也有更多机会接触穆斯林,这都是好兆头啊!”

干一看着辛福田,幽默地将两只胳膊向左右一伸,表示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呵呵笑着掀开竹帘子,走进了东厢房。

夜幕徐徐落下,星辰从暗淡渐渐明亮,银河两岸的牛郎星和织女星一年一度鹊桥相会的日子已经临近了。人们仰望着天上星辰,憧憬着光明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三人坐在院子的石桌旁。

干一说:“今晚我们开个筹备会,研究一下当前工作。根据对敌斗争形势需要,分区认为尽快组建大清河回民抗日武装势在必行。几天前上级通知我到任丘开会,我从冀中根据地阜平县出发,经山路、水路迂回行进,三天后到达白洋淀南岸刘李庄。冀中回建会主任马玉槐同志接待了我和先期到达的房玉岭。马主任嘱咐我们:分区的决定是对我们大清河流域回族群众的极大信任,也是对回族群众抗战积极性的充分肯定。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一定要义不容辞地把它担当起来,为抗日增加一份力量。马主任还做了一些具体指示,以后开会再详细传达和研究。你们两位我都很了解,但你们之间可能还不太熟悉,借这个机会你们俩简要地做个自我介绍吧!”

房玉岭说道:“我们俩早就认识。在抗战初期,还在霸州上回民干部学校时,就听说大围河杨春圃阿訇拉起了一支回民队伍,连文安县城里受过高等教育的回族知识分子张其铭、张其钧兄弟也投笔从戎。在杨春圃到两间房子村走亲戚时我们见了面,当时他穿着一件灰大褂,一冒手高的大个头,那张脸更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讲起话来不紧不慢,照文化人讲像行云流水,让农民说就是大钐镰钐草,有节奏,有章法。他当过阿訇又教过书,是我见过的这一带年轻人里最优秀的一个,我打心眼儿里敬佩他。见面后谈到了农村青年的理想,他鼓励我去参加八路军这支特殊的队伍,定有远大前途。在他的启发下,我从霸州回民干部学校参军,后编入冀中回民支队三大队,在共产党和马本斋司令员领导下转战河北广大地区。回民支队第三大队长马维州原来就是土匪底子,地下党经过艰苦的工作,他才转变立场参加革命。原为花花公子的马维州,经不住艰苦环境的考验,最终投敌叛变。虽然马维州是我的同乡又是我的上级,但是他的军阀作风我一直看不惯。马维州叛变后,我认为半途而废没出息,便下决心留了下来。这次接受新任务,是我革命生涯的第二站,唱主角的仍是干一同志,我是协助工作。如果我能把配角当好,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个直性子,说话像竹筒子倒豆。如果今后有什么不对的,请多批评指教。”

杨春圃同志接着说道:“你俩都知道我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表个态。我的家庭和千百万回民家庭一样,都是做小买卖出身,只是我父母省吃俭用供我上学,这一点比别人幸运。从小读四书五经和《古兰经》,按照阶级分析的观点,我顶多算是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我非常庆幸的是在抗日的洪流中接受了共产党的教育,冀中回建会前任主任刘文正同志背叛地主家庭,把大部分家产都捐给了抗日军民,他就是我的第一个启蒙老师。后来又遇到干一同志,朝夕相处,对我帮助很大。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响,我可能还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呢。这次军分区决定组建大清河流域回族抗战队伍,也是我多年的夙愿。干一同志有领导能力,房玉岭同志有第一线战斗经验,你们的长处正是我的缺欠。在这样的环境里跟着你们工作,我正求之不得呢。”

干一说道:“组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首先是发动群众,着眼点是文安、霸州几个回民聚居村,初期目标是尽快组建一个连的人马,争取用半年时间发展到两个连。其次是选拔干部,尤其要选拔在实战中立场坚定和作战勇敢的人;同时求得地方上的支持,把那些在游击小队、中队中表现优秀的人员调进来,充实我们的队伍;还要征得军分区的支持,调入有指挥作战经验的人来担当领导职务。关于武器来源,争取在地方武装里筹集一部分。当然,还要争取县大队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寻找机会,攻打敌人的薄弱环节,缴获一些武器。我们要尽快把队伍组织起来,早日和敌人展开斗争。”

杨春圃补充道:“我那里已经有了30 个人的队伍,据平日掌握的情况看,能够离开家乡到外地作战的估计有一半左右。大围河这个地方和回回营、两间房子不同,人多地少,地主、富农占着百分之八十的土地,贫下中农人均不到半亩地。有些人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只能靠做小买卖为生,有的做勤行——卖点小吃、牛羊肉什么的;还有的做皮货生意,平日维持生活就很艰难。1939 年,日本鬼子为防止抗日力量集结,炸开千里堤放水,文安、霸州乃至天津卫等十几个县市都成了汪洋一片,农田颗粒无收,商业萧条,民不聊生。这几年大围河大多数人家沦为赤贫,身无保暖衣,家无隔夜粮。回民因为生活习惯的原因,不能沿街乞讨吃百家饭,在寒冬腊月活活冻饿而死的不在少数。以大围河为中心的回民圈里,好多人都不甘心做亡国奴。只要我们把抗战的道理讲清楚,他们很快就能成为回民武装的骨干力量。”

房玉岭急忙插言道:“霸州回民干部学校原来设在一所中学里,那里的老师们也很进步,很多同学和我一样参加了八路军。也有些人回家种地了,这些人我都认识,是一股进步力量,如果需要可以动员他们参加我们的队伍。”

干一边听着二人的讲述,边思索有关组织建设问题。房玉岭曾任冀中回民支队三大队五班班长,是智勇双全的骨干。杨春圃是在第一次冀中回民代表大会后在本村组织“回民抗日挺进队”的领导人,已经坚持了两年时间。干一琢磨着,房、杨二人一武一文,是最好不过的搭档,由三人组成的筹备组,是一个有战斗力的集体。至于成立党小组或党支部,因为条件不成熟,还可放一放。想到这里,干一心里几天来的愁云一下子散去,他抬头看看夜空那亮灿灿的北斗星,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他刚要宣布筹备组的分工,又一想,自己有个老毛病,做决定常有武断之嫌。这次换个方法,还是先听听房、杨二人的意见再定。

干一试探道:“按照军分区领导的意见,由我们三人组成临时筹备组,当然还要报告县委备案,你们两位看看我们怎么分工为好?”

房玉岭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首先表态:“我同意干一同志担任组长,我本人善于侦察和作战,请分配给我这方面的工作即可。”

杨春圃不慌不忙地说道:“本人善于文秘之类,可担任宣传方面的工作。”

干一总结:“房玉岭同志除了主管侦察、作战外,再加上军训和后勤工作,先临时统管起来。杨春圃同志除了宣传工作外再加参谋和文秘两项,如果没有不同的意见就这样敲定了,队伍扩大了我们再详细分工。另外,请杨春圃同志最近几天找文新县委和县大队做一次全面汇报,争取得到县委和县大队的支持。”

天色已晚,隔壁儿清真寺里宵礼[19]的钟声已经敲响,寂静的夜空传来悦耳的邦克[20]声。

干一急忙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大家都起得很早,大长的天,都很累了,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见吧!”

站在门洞外警戒的辛福田看到会议要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说道:“我有急事要找干一同志报告,你们两人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