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网络空间治理体系与中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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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网络空间概念的起源与变迁

(一)网络空间的概念

网络空间概念起源于CyberSpace(赛博空间)。20世纪80年代初,科幻小说作家威廉·吉布森在《神经浪游者》(Neuromancer)创造了“赛博空间”这个术语,用它来描述包含大量可带来财富和权力信息的虚拟计算机网络。他的小说中的网络空间是指客观世界和数字世界交融在一起,让使用它的人感知一个由计算机产生的而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虚拟世界,并且这个充满情感的虚拟数字世界也影响着人类现实物质世界。网络空间并不是一个物质的或有形的实体,而是一个无形的虚拟空间,一个无中心的全球信息媒介,它能将全世界的人、组织、机构、政府等联结在一起。它不仅为网民们的人际互动提供全新的平台,而且为网民重新塑造自我认同提供了一种后现代的社会生态地貌的全新场域。(1)

“网络空间”是与“互联网”共生的一个概念。互联网是信息时代的产物,它令现代人的生活、学习和工作更便捷、更有效率,极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互联网构建了信息流动新秩序,改变了个体接受和发布信息的能力以及人类社会的诸多方面,信息流动方式正在发生深刻变革。在技术进步和社会发展的大背景下,互联网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并被寄予了厚望。

“网络空间”一词虽然最早出现在文学作品中,但其后被美国军方和政府首先使用,并逐渐在全球各国普遍使用。但人们对网络空间的理解和定义并未达成一致。比较经典的定义有:

2003年,美国联邦政府发布的《保护网络空间的国家安全战略》认为:网络空间是国家的中枢神经系统,它由无数相互关联的计算机、服务器、路由器、交换机和光缆组成,它们支持着关键基础设施的运转,网络空间的良性运转是国家安全和经济安全的基础。

2010年,联合国国际电信联盟(ITU)认为:网络空间是由计算机、计算机系统、网络及其软件、计算机数据、内容数据、流量数据以及用户等要素创建或组成的物理或非物理的交互领域。

2011年,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布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重新界定美国军事领导权》认为:网络空间作为一种人造空间,将传统的陆地、海洋、天空和太空四大空间智能地联系起来并产生全新活力。

我国学者对网络空间的定义是:“现代信息革命的产物,是一个由用户、信息、计算机(包括大型计算机、个人台式机、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智能手机以及其他智能物体)、通信线路和设备、软件等基本要素交互所形成的人造空间,该空间使生物、物体和自然空间(陆地、海洋、天空、太空)建立起智能联系,是人类社会活动和财富创造的全新领域”(2)

总之,网络空间是人类基于信息技术而开拓的一种新型空间,作为信息技术设施和规则的集合体,它不仅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先进的信息传输手段和开放式的信息交往平台,而且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社会人文生活空间和全新的经济发展方式,它重塑现实社会的规则制度并把规则制度本身的演进带入一个新的阶段。(3)人类由此获得了新型的生存方式和经济发展模式。

(二)网络空间的治理特征

网络空间与现实社会相互映射、相互影响,具有较强的联系,但是,网络空间与现实社会却存在较大差异。这些差异主要体现在网络空间与治理相关的基本特征上,主要包括虚拟性与匿名性、跨国界与无界性、开放性与无中心化,以及即时交互性。

1. 虚拟性和匿名性

网络社会具有虚拟性特征。正如本尼迪克特(M. Benedikt)所说:由计算机支持、由计算机进入和由计算机产生的全球网络化是多维度的、人造的或虚拟的真实;它是虚拟的,所看到的或听到的,既不是物质,也不是物质的表现,它们都是由纯粹的数据或信息所组成的(4)。虚拟性还表现在人际交往中。在网络空间,人们借助计算机网络系统自由地进行交流,他们可能以真实的身份进入,也可能以某个随意编造的身份进入。虚拟性可以让人隐匿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身份,即匿名性。除非运用专业的网络技术认定,网络空间的人们完全可以摆脱现实社会的各种角色甚至性别的约束进行网上活动。虚拟性和匿名性所带来的网络交往表现出非身体性和非身份性相统一的状态,与之伴随而来的就是网络空间因身体的缺乏而导致的责任落空。

2. 跨国界性和无界性

现实社会总存在着国界、省界、地区界,而由互联网构成的网络则是一个没有物理边疆的空间,你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网络的终端上了解世界各地发生的事件和信息。在网络空间中,划分区域的标准是IP地址和与之对应的域名,地域疆界不复存在,打破了地域、国家、时间的疆界。借助网络空间,人类活动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现实疆域的限制。当信息以数码方式组织并以电子作为载体传送时,时间呈压缩的形式,当各式各样的信息形式通过国际互联网传递时,国界和地理暂时消失,空间呈压缩的形式,在这里时空呈压缩化,其障碍几乎完全消失。同时,网络使整个全球经济的一体化进程大大加快,让分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使得世界各国经济的相互依存程度空前加强。

3. 开放性和无中心

网络空间具有开放性特征。网络资源可以被各类参与者便捷地、低成本地共享和利用。网络空间作为一个信息载体,具有天然的信息共享优势,信息可以无限使用,而且使用的人越多,价值越高,并且可以在使用过程中产生新信息。开放性还表现在网络人际传播上,任何人都可以借助终端,以互联网为平台,超出了原来的物理世界,在一个由电磁空间构成的虚拟世界进行沟通交流,超出了传统社会的熟人圈子,极大地拓展了交往空间。非中心性是指网络空间是无中心的、分散的结构。互联网建立之时并没有一个中心控制机制,不会由一个主体来充当管理中心、协调中心或信息中心。网络空间有无数个中心,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中心,“多中心即无中心”。

4. 即时性和交互性

即时性是指网络空间能够瞬时获取信息,从而实现同步行动和即时互动。网络的价值在于它提供即时信息的能力(5)。在网络空间的环境下,人类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物质信息时空的限制,无论实际时空距离远近,一方发送信息与另一方接收信息几乎是同时的,这大大缩短了人类从事各种活动的时间。网络空间中各行为主体均不再是封闭的主体,而是处于一种交互影响的环境之中,其行为后果也在交互过程中显示出来,这有利于交流双方在信息共享中达到相互认同、相互沟通和相互理解。此外,网络空间的信息传播模式模糊了传者和受者的身份,传者和受者可以互为主体。

(三)网络空间的内容延展

网络空间的变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已经不仅仅是由硬件和软件(协议)所组成的人造空间,其内容和组成已经实现了大范围的拓展。

1. 从军用为主到民用为主

互联网络在几十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从实验性的军事网络、小规模的政府和科研应用到全面投入商业化运作的历程。1957年,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美国在迅速加强对网络通信技术的研发,着手建立实验性的电子计算机网络。最初设计是为了能提供一个通信网络,即使一些地点被核武器摧毁也能正常工作。如果大部分的直接通道不通,路由器就会指引通信信息经由中间路由器在网络中传播。1969年,美国建立了以美国高等研究计划署网络(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 NETwork,ARPANET)为名的网络体系。1982年,美国国防通讯局和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建立了TCP/IP协议。20世纪80年代后期,美国政府开始取消用户的限制,科研教育部门和商业机构纷纷建立广域网,网络商业化发展自此开始。此后,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建设信息高速公路的热潮,互联网日益普及到“寻常百姓家”,网络空间也从科研和商业逐渐进入人类的生产过程和日常生活之中。尽管如此,军事领域应用的需求仍然深刻地影响着互联网尖端技术的发展,如美国国防部先进研究项目局(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DARPA)为国家安全研发突破性的技术,涉及了战略性无人机、未来兵器,以及生物技术、大数据分析和电子信息等领域。

2. 从个人电脑到移动终端

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发展,信息爆炸式秒速更新、技术加速更迭,人们投身繁忙的生活中,越来越需要随时随地、信手拈来、简单直接的信息接触和服务。一项新技术的牵引和迎合呼之欲出,这就是移动互联网。随着移动互联网和Web技术的不断创新,以及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技术的进一步发展,接触互联网的终端从个人电脑越来越依赖于移动设备,这为移动互联网业务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技术基础,使之成为继宽带技术后互联网发展的又一个推动力。移动互联网以其随身性、可鉴权、可身份识别等独特优势,为传统的互联网类业务提供了新的发展空间和可持续发展的新商业模式。如同当年大型计算机被小型计算机取代,小型计算机又让位于个人电脑一样,如今传统个人电脑又逐渐被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所取代。这也导致鱼龙混杂的信息充斥大众的视线,个体意识的表达日益简便和随性,政府在信息资源的优势地位逐渐动摇,原有的信息壁垒逐渐崩塌,导致传统行政管理面临极大的挑战。对网络空间治理而言,政府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迫切地需要提出适合的政策与办法。

3. 从信息互联到万物互联

近年来,随着以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和移动互联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科技的迅速发展,网络空间在数字化和网络化基础之上又产生了巨大变化。物联网“万物互联”的理想是对信息互联的深入发展。海量信息与内容能够随时随地被分享,极大降低了数据采集成本,高速增长的复杂数据广泛互联,最终获得更具深度和广度的数据基础,使得数据本身的价值被充分挖掘。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以及用户个性需求的驱动都将促进大数据应用时代的到来。物联网(Internet of Things,IoT)作为一种新兴网络技术和产业模式,在业界受到广泛关注。从目前的发展形势来看,最有可能率先获得智能连接功能的物体包括家居设备、电网设备、物流设备、医疗设备以及农业设备,并基于此实现人类与自然环境的系统融合。(6)

4. 从西方主导到东方崛起

在网络空间领域,西方发达国家占据网络技术、科技人才与网络基础设施的优势地位,而发展中国家对网络空间治理的诉求长期得不到满足。随着经济全球化与科学技术的发展,这种不平等正在不断地被磨平,特别是在网民规模及其增长率上。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6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7.10亿。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1.7%,与2015年底相比提高1.3个百分点,超过全球平均水平3.1个百分点,互联网普及率增长稳健。(7)同时,美国网民规模由20世纪90年代初期占世界总量的2/3跌到了9%,十年内还将跌到5%。尽管美国想掌控全球互联网的治理权,但愈发力不从心。(8)在网络基础资源方面,截至2016年6月,我国IPv4地址数量为3.38亿个,拥有IPv6地址20781块/32位。我国域名总数为3698万个。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力量在全球网络空间的比重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