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义渠王的沉沦
第二天一大早，义渠骏太过劳累竟然还未醒来，胥媪已经起床并亲自出来打水洗漱。经过这一夜，她由一个清纯的姑娘，变成了娇媚可爱的女人，王宫中的人都喊他王妃。刚出门看见由余站在檐下候着，一脸的沧桑和红肿的双眼，足见其一夜未眠。
“有啥大事儿？怎么大清早就在这里候着？”胥媪问。
由余赶紧凑过来，没想到连打两个喷嚏，答道：“给王妃请安！请问我王起床了没有？我也不知所为何事？但大伙儿已经在议事厅候着。请王妃转告我王。”
胥媪面带微笑说：“这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把他叫醒。不要因为新婚之喜而荒废了政事，岂不成了我的罪过。”
由余急忙说：“王妃英明贤惠，世间少见，真是我王之福，在下告辞了。”
胥媪喊住了由余，忙进去拿了一件披风递给他说：“我们的婚事着实让你受累了，感染了风寒，赶紧披上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由余激动得叩谢王妃，喝了姜汤穿上披风直接去了议事厅。义渠国的元老重臣全在这里候着。
少顷，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大家定睛一看，王妃陪着义渠王一直走到大厅门外才折返回去。义渠王看到大伙儿都到齐了，赶紧坐上正位。
胥伯第一个发言说：“我等恭贺我王洞房花烛、早得贵子。”
义渠王打着哈欠说：“还有没有事情要奏？大伙今天着急返回还要赶路呢？”
胥伯打断他的话说：“自我王继位以来，邬首臣一直托病在家，相国之位空缺已久。我王理应效仿周王，设立丞相，任命合适人选携领义渠国政，为我王分忧。”
义渠王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慌忙说道：“大伙儿都说说，谁是合适的人选？”堂下顿时一片嘈杂声。
片刻之后，北地郡的鹿寿说：“我们都老了，谁也不合适，就让年轻的由余担任吧！”
义渠王随即说：“正合吾意！”
由余却说：“这件事情我得回去询问我爹，不敢贸然自作主张。”
胥伯拍着胸脯说：“这事儿就别问你爹了，我就能代表你爹，年轻人忠君报国还需多历练。”
北地郡郡守义渠骅却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义渠国没有固定的专业化军队。我们北地郡的守城士卒全部由千夫长随意抽调、轮换，这样既要顾全农事生产又要兼顾城池守卫长期缺乏整军训练，守城或作战时多有懈怠。我们应该拿出国库中的钱粮，建立一支装备精良的专业化军队，防御外敌入侵，扩张领地，争霸天下。”
“嗯！说得对，我们的确需要建立一支专业化的军队保家卫国”，大家附和二公子言之有理。
义渠王说：“这些年我们的国库很充裕，养活几支军队没有问题。大家说说谁能担此重任呢？”
“二公子义渠骅就是最佳人选。”千夫长鹿寿说。
“那就定了吧！即日起从义渠国各地抽调青壮年入伍，整军训练不得有误。各千夫长务必配合，关乎社稷安危不得有个人的私心杂念。”义渠王说。
“请我王放心，我的三个儿子全部参加！”鹿寿说。
“我的儿也算一个。”胥伯也响应。
“今年秋后各地的牛羊膘肥之时，急需出售一部分并尽早储备草料，以免过冬饿死牲畜。”乌氏骢说。
义渠王说：“这件事就由你去操办，不过今年咱们要组建新军。应该着手从秦国人那里买一批上乘的兵器回来，价钱可以开高点。”乌氏骢领命去办。
议事结束，各位臣民回归属地，各司其职。
由余回到家中向父亲汇报了自己担任丞相之事。邬桓意味深长地说：“伴君如伴虎，做好了，你是首臣大人；做不好，你死得比猪还难看。你与戎王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彼此了解。以后的日子多留心、多动脑，自己慢慢体悟吧！另外你要记好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完善义渠国的律法，建立赋税收缴体制。今年组建义渠新军正是用钱之际，你可要办好了。”由余应诺着退了出去。
半年之后义渠国组建的万余新军，分别在北地郡和上郡整军操练并多次邀请戎王及王妃前去观看检阅。义渠王颇为满意，大加赞赏。回来后亲封义渠骅为上将军统领全军负责义渠防务。
由余担任丞相虽然没有大的功绩可言，但开展工作游刃有余，义渠王颇为放心。在王妃的撮合下娶她的幺妹为妻，正因如此，好多国事政务竟疏于亲理，全凭由余决断。
这一年王妃有了身孕，疏忽了对义渠骏的生活照料和管束，他时常感觉生活乏味，无聊，于是外出变着法的寻欢作乐。
秦晋之战结束，秦国败退，丞相樗里疾病逝。秦穆公东进受阻，决定向西发展，重启蓄谋已久的征伐西戎八国的计划。如今的义渠国经过二十年艰苦卓绝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
自义渠骏继位后，他们不再向秦国臣服进贡，早就忘却了秦国分封的义渠郡，对秦国的互市贸易也在日益减少。晋文公跻身春秋五霸之后，他们把目光转向了更为强大的晋国。为了改善这种局面，秦穆公想方设法拉拢义渠国。以双方买卖牲畜、粮食为由，邀请义渠人前来洽谈合作。义渠王早就听闻秦穆公英明贤能，故而派由余前去秦国考察学习，用于治理义渠。
秦穆公高规格亲切接见由余丞相，吃喝用度不差于王礼。事后饶有兴致地带领由余参观了秦国新建的王宫。各个宫殿宽敞明亮，积聚的人间珍宝不计其数。由余参观完王宫让他眼花缭乱，惊叹之余说道：“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民为之，亦苦民矣，如此规模宏大的王宫要花费多少国库的储备！”
秦穆公非常惊奇地说：“我的王宫虽大，然则不及周王宫的一半，不算奢侈吧！”
由余说：“在下见识浅薄，未曾听闻。”
穆公又问：“中原诸侯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治理国家。然则经常发生内乱。而你们义渠国没有这些，拿什么来治国理政？岂不是很难做到？”
由余笑着说：“这就是中原诸侯国之所以发生内乱的根本原因。我们义渠国则不是这样的，戎王以高尚醇厚的道德品质对待自己的臣民；每个臣民怀着忠诚信义之心，来侍奉戎王。全国上下，非常团结，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
穆公听罢万分惊奇，不敢再言语。
事后，秦穆公召来内史廖说：“我大秦要向西发展，征伐西戎八国，唯恐义渠不服，趁我军出兵之际，伐我怎么办？如今义渠国强大，由余丞相才智过人，是前首臣邬桓之子，这父子俩我都很了解，成为我们最强劲的对手。我们该怎么除掉这个阻挡我们西进的绊脚石？”
内史廖略作思考回答说：“义渠王常年生活在穷山僻壤之中，很少听到中原诸侯之间的消息，又不懂结交诸侯相互走访，从未欣赏和聆听过咱们秦宫新创的舞蹈和音乐。我王挑选十几名才、艺、色俱佳的宫中歌姬，多加调教送给戎王。让他整日沉迷于歌舞而疏于朝政，再施美色诱惑，使他生活奢靡，腐化堕落而胸无大志。我们再派使者告诉王妃及义渠的大臣，说这些宫中的歌姬全部是应由余的请求而赠送给义渠王。然后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将由余留在秦国，让他常住于此，错过了义渠王规定的时间而未归。日子久了，戎王必然会怪罪于由余，甚至治罪于他。这样一来，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隔阂，互相猜忌就可以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为秦国服务。根据我们在义渠的密探报告，义渠王年轻气盛而且好女色，此举就是投其所好。”
一日，正待由余向穆公辞行，请求归国之时，穆公则派人邀请由余同游山水，共话未来。此后，穆公多次接见由余并设宴款待，用餐之时多询问义渠的地形概况，各个城池的税赋收入和兵力部署。这样目的性很强的谈话次数多了，自然就会泄漏义渠国的军事机密。因此，穆公对义渠的情况了如指掌，依内史廖所说，将调教好的十多名宫中歌姬连同乐器、服装、道具一并装车送往义渠国。
久居王宫的义渠王心中烦闷，无以消遣，见到秦穆公送来年轻美貌的歌姬，一下子兴致高涨，急忙观看欣赏。一曲歌舞起，悠扬的旋律、婀娜的舞姿，让他神魂颠倒，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游学之时，与秦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因此，非常喜欢，难以释怀。终日沉溺于歌舞而未曾间断，有时义渠王意犹未尽，竟将歌姬留宿王宫，大肆犒赏，把酒言欢、通宵达旦。
王妃怜惜义渠王的身体，挺着大肚子前去奉劝，没想到义渠王不管不顾，竟然让人强行轰走。王妃也没了主意，无奈之下只能迁怒于由余，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待他归来再行责罚，迫使他去收拾局面。没多久，秦穆公将滞留于秦国长达三个月之久的由余派人遣送回来。
归国之后，由余看到义渠王终日沉溺于歌舞酒色，多次进谏，诚心奉劝。义渠王质疑由余久居秦国不归而暗投穆公，因此赌气充耳不闻，照样歌舞升平。由余又去见王妃，盛怒之下，仍然束手无策，王妃一气之下召自家幺妹进宫，责令由余赶走秦国歌姬，不然就不许她再回由余家。
由余此时想起了已经去世的老爹，或许他还有济世良方，能打破秦穆公设计的离间计，拯救义渠国的命运，护佑子孙后代。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要竭尽全力放手一博。由余确信义渠王对自己心中有怨气，因此才这般排斥，于是他脱了上衣，拿着马鞭裸身去见义渠王，让他抽打以泄怨愤。
这一次，义渠王见到由余这副装束而来，果然奏效，喝退了歌姬及左右侍从。故意试探由余说：“你还记得自己位居丞相否？”
“在下时刻铭记于心！”由余答道。
义渠王说：“那好，丞相既然从秦国讨来这么多绝佳的歌姬，本王甚悦！但义渠王的王宫太过狭小而不利于歌姬施展手脚，你可否为我重建王宫？此次赴秦定然看过秦宫就照它那样子建。”
由余听到这骇人听闻要求，立马跪顿首求饶道：“我王明察，在下出使秦国久居未归，乃秦穆公从中作梗，不让我按期归国，乃离间我们的君臣情份。至于修建王宫待众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此时万万不可，秦穆公狼子野心，秘密调兵，准备征伐西戎八国。此时我王理应早做战备，应对秦军来犯。”
义渠王有些不耐烦了说：“十年前你父亲常提秦军来犯，屡屡备战，到现在还是国泰民安，何来战事？”就在此时，侍卫来报秦国使臣到来。义渠王立即召见，让由余暂避于帐后，待会儿再谈。
秦国使臣见到义渠王说：“穆公应由丞相之请，戎王崇尚歌舞音律，命在下送来秦宫编钟一套，供戎王修身养性，消遣作乐。穆公爱慕丞相贤能，凡丞相所请，穆公定当全部照办。”
躲在帐后的由余咬牙切齿痛恨秦穆公这种卑鄙行径。送走了秦国使臣，由余赶紧走出来，急忙跪地求饶，向义渠王澄清解释。但此刻义渠王已经怒火中烧，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厉声喝斥：“把这个背信弃义，暗通秦国之人，给我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