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史料编年辑证(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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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越君年世之考订

越王句践,灭吴后,北上争霸,徙都琅邪,一时国力强盛。当春秋战国之际,越与齐、晋、楚并称为“好战之国”(《墨子·非攻中》)。然而《史记·越世家》中,于战国部分,仅存君主世系,所载楚威王大败越之史实,亦多错乱。今以《古本竹书纪年》比勘,列表如下:

续上表

续上表

续上表

《史记·越世家》称:楚威王兴兵“大败越,杀王无彊,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索隐》云:“按《纪年》粤子无颛薨后十年,楚伐徐州。无楚败越杀无彊之语,是无彊为无颛之后,《纪年》不得录也。”考楚灭越当在楚怀王时,《越世家》误以为楚威王时,并误以为与楚威王七年破齐于徐州同时。《索隐》以《纪年》比勘,《纪年》谓“楚伐徐州”在“粤子无颛薨后十年”,同时《纪年》上“无楚败越、杀无彊之语”。《索隐》所引《纪年》“楚伐徐州”当即指楚威王破齐于徐州之事。《索隐》谓《纪年》同时“无楚败越杀无彊之语”,亦足证楚灭越杀无彊,不与楚威王伐齐徐州同时。今本《竹书纪年》列“楚伐徐州”在周显王二十二年,盖据《越世家·索隐》所引《纪年》所载句践以后越之世代年数推算“无颛薨后十年”,乃周显王二十二年,今本《竹书纪年》又于周显王三十六年记“楚围齐于徐州,遂伐於越,杀无彊”,盖又据《越世家》与《史记·六国年表》,楚于是年“围齐于徐州”。于是今本《竹书纪年》前后有两次“楚伐徐州”,于楚威王伐破徐州之前十二年,楚宣王亦尝伐徐州。朱右曾辑《汲冢纪年存真》虽已明知今本《纪年》之伪,但辑录此事仍沿今本之误,以为楚伐徐州先后有两事。朱右曾列“楚伐徐州”于梁惠王二十四年,即相当于今本《纪年》之周显王二十二年。王国维《辑校》亦从其说,其实大谬。

陈梦家《六国纪年》,以为《越世家·索隐》所引《纪年》“无颛薨后十年,楚伐徐州”,即是《六国表》所载楚伐徐州,在周显王三十六年(公元前三三三年),甚是。陈氏据《索隐》所引《纪年》所载句践卒后世代年数加以推算。自鹿郢元年至无颛卒年共一〇九年,再加无颛死后十年,共一百十九年。而实际从鹿郢元年至周显王三十六年共一百三十二年,因而不足十三年。于是以为《索隐》所引《纪年》“十月粤杀诸咎”上应有“十三年”,诸咎一世应有十三年。据此推定,句践以下世代年数如下:(一)句践——公元前四九六至前四六五年;(二)鹿郢——公元前四六四至前四五九年;(三)不寿——公元前四五八至前四四九年;(四)朱句——公元前四四八至前四一二年;(五)翳——公元前四一一至前三七六年;(六)诸咎——公元前三七五至前三六三年;(七)无余之——公元前三六二至前三五一年;(八)无颛——公元前三五〇至前三四三年。

余之考订不同于陈氏,有下列九点:(一)《纪年》谓句践卒于晋出公十年十一月,《纪年》用夏正,于周正已是翌年正月,因而句践卒年应在周定王五年即公元前四六四年。(二)因此鹿郢元年至六年,当为公元前四六三至前四五八年。(三)不寿元年至十年,当为公元前四五七至前四四八年。(四)朱句元年至三十七年,当为公元前四四七至前四一一年。(五)翳元年至三十六年,当为公元前四一〇至前三七五年。以上诸王之年世皆较陈氏所定后一年。(六)《纪年》谓翳三十六年七月诸咎杀翳,“十月粤杀诸咎,粤滑”。“滑”通“汩”,乱也。陈氏从郭沫若以“诸咎粤滑”连读作为王名,并以“诸咎粤滑”即金文之“者(诸)旨於赐”,不确。《纪年》于上文既称“诸咎”,不应下文以“诸咎粤滑”为王名。金文之者旨於赐,当即文献之与夷,“於赐”与“与夷”音同通用。即是《纪年》之鹿郢。《纪年》谓翳三十六年七月,诸咎杀翳,十月粤人又杀诸咎,于是粤乱而未能立新君,吴人因而另立孚错枝为君。(七)孚错枝为君当已在诸咎见杀之翌年,即公元前三七四年。(八)《纪年》言“明年大夫寺区定粤乱而立初无余之。初无余之元年至十二年,当为公元前三七二至前三六一年。初无余之十二年为寺区弟忠所杀。翳、诸咎、初无余之三世见杀,即《庄子》、《吕氏春秋》所谓“越人三世弑其君”。(九)《纪年》谓初无余之见杀,次无颛立,无颛八年薨。无颛薨后十年,楚伐徐州。余谓“八年薨”当作“十八年薨”,乃脱“十”字。无颛卒于周显王二十六年,其后十年正当楚威王破齐于徐州之年。余意《纪年》谓翳三十六年七月诸咎杀翳,“十月粤杀诸咎,粤滑。”是年七月诸咎杀翳,引发粤人内乱,因而十月诸咎见杀,“十月”上不应如陈氏所言脱“十三年”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