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药苦

厅堂的烛火一夜未息，撑了一夜，此刻蜡烛烧的，只剩下底部的一小托。蜡尽灯枯之际，九局走上前，换了一支新蜡烛。

蛮南子也是一宿没睡，立于窗前，看着一树芭蕉，任凭风吹雨打。

雨终于停了，外面积得水洼，够养小鱼了。草尖滑落的水珠，谁也说不清是露珠还是雨水，唯有青青小草心里知晓。

暗无天日了半月余，苍穹终于舍得打开一道窄口，放出晴光。

“小姐和二位小爷，天亮了，别跪了。”

他伸手托住春分的小臂，将她慢慢扶起。

跪了一夜，两条腿麻的失了知觉，完全感觉不到这是自己的腿。春分被扶到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两位小爷自己站了起来。

“三位先歇歇，厨房的早餐做好了，我马上给三位呈上。”

春分朝北辰望了过去，他已经将青冥伞负在身后。那把曾属于蛮夏的青伞，终于替蛮夏达成了心愿。那袭杏色长袍，那滚滚桃红，灼烧着春分单纯的心。

“我还应该喜欢小鱼仙吗？”她不经自问：“蛮夏……会伤心吗？”

春分纯澈的双瞳，有了一丝彷徨，她不知该如何排遣心中的不安。

天朗气清，雨后的微风阵阵吹来，空气闻起来都带着草木的气息。夏虫迫不及待地鸣叫，庆祝久违的晴空。

打断她陷入沉思。

“粥来了，”他端着三人的早饭，疾步走来：“南山幽静，秉持简朴，没啥好东西，清粥一碗，配点咸菜，也望三位别嫌弃。”

“小哥哥言重了，蛮夏如我三人手足，她家就是我们家，在自家谈何嫌弃。”

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不仅春分没料到，连邬玄重和北辰也暗吃一惊。数月前地单纯少女，长大了，不再是个动不动哭鼻子的女娃娃。她在一次一次中，学会了坚强，学会了珍惜。

“玄重少爷，您内伤不轻，喝碗粥，把药一并喝了。”

侍从放下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黑乎乎地汤药，光是闻味道就知道苦不堪言。邬玄重捏着鼻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嫌弃，“这放的什么草药，这么难闻？”

侍从搬出医书，给邬玄重讲授道：“古语有云：酸苦甘辛咸，五种味道，苦入心经，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苦味能养心，更能坚固五脏六腑。”他打量着漆黑的汤药，对老爷开的药很是满意：“所以最适合用于调养内伤。”

蛮南子开的药方，包含穿心莲、苦参、黄柏等六味，皆是医书上排得上名号的清苦草药。煎至成药，除了苦味没有一点其他味道，可把邬玄重难喝的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咕噜噜一口闷，舌尖回味尽是苦涩。

“真是小爷我喝过最难喝的药。”

侍从摇摇头，收拾着他眼前的瓷碗，调羹与碗轻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悠悠开口道：“怕是难喝也没法子，老爷开了七日的剂量，玄重少爷，你只能再坚持坚持。“

春分看到邬玄重惊呆的表情，恨不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小爷我喝汤药，你是我侍女，必须每顿喂我。“

“咳咳。“

北辰清一清嗓子，冷漠的目光落在春分的侧颜。

邬玄重也不甘示弱，虽然一路相伴，面对夫诸也算联手一回，但他心里最不爽的还是北辰。“干吗？她自己当时认我做了大人，“他瞟过北辰清瘦的面容，”别仗着某人修为高，就以为能赖掉！“

“还不是你当时诓骗我的。“

她挤挤眼，做了个鬼脸，小声咕哝道：“不然谁肯吃这大亏呀。“春分还想接着说，话到嘴边，突然止住了。

“胭翠楼的事万不能给小鱼仙知道。“她心里想着。当时床榻上的一幕，浮于脑海，让她羞红了脸，他温润的吻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

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和邬玄重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故事。

在人间的每一次生离死别，都有他的陪伴。

那抹荡漾在心底的无名身影，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