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姓钟的小姐
西下的斜阳,无声无息。照在林间的羊肠小道上,一只欢快的水鸟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平静的湖面上。水面开始泛起了波纹,转而被冷酷的微风吹鼓成一道道皱痕。
远远的,隐去了。
列车隆隆,继续行驶着。
车窗外疑云拨雾般展露夕阳。默然,她说她姓钟。并询问我的姓氏。
“你好,我姓邱。”
“嗬。秋天的列车上结识一位姓邱的人。你不觉得有寓意吗?”
我听闻,仿佛她要带我逃离行驶的列车。闯进湖边的脚吊围栏。好似我要在赏心悦目的摆设中,选一把藤条编织的扶手椅。
她近乎三次转头看我,就好像不怎么在意其他乘客的眼色。我意识到他们选择不去看晕红的夕阳,是因为一个模样俏楚的姑娘选择了相貌平平的我,紧邻相坐。每次我与她的眼光交错,都莫名起了些肢体接触的感官臆测,虽然隔着四目相对的距离,但渐渐饱和了陌生到信任的空隙。
她愈加像暖阳下的青狐,调换了庸懒的坐姿。神情仿佛归来的是位端庄的妇人,我的肩膀感到些沉重。她的脸畔好像刚刚为了少女的傲娇偷偷抹了几回珍藏的眼泪。
“他叫李凯,和你有些相似,特别是你的鼻子和眼睛。”她说。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人群之中,瞅中我的原因。
我不知道怎样接过话茬,她是在和我说话吗?可能。亦如我不知道怎样打开话匣。
说起我的面貌,我属于那种扎堆绝不显眼的普通长相。若不是我娘忍隐心疼,求了五指山的女娲庙。多亏娘娘显灵,在胎盘里给我捏了一只宽厚的鼻子和一双细润的眼睛。呱呱落地之时,我祖母又做了一个知晓我命里缺金少土的梦。待到我父亲在我吚吚学语之后,总像感悟当父亲那样体会做儿子的烦恼。总之在面对血脉传承的这条路上,极尽恪守着感恩的戴德之心。若没有!恐怕是苦难多磨了。
怎么办。我焦急的想。
每到进入两难的境地,我都会想起父辈们在我耳边叮咛的语句。有时候真就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从聆听者做起,视为沟通的桥梁。父亲的话,映现脑海中。
她越往下说,我发现,我和他的相似之处变得越多。
在这段曲奇迷离,色彩伪装的香艳妙闻。我不知道该用何等不一的姿态融入下一段情节,但我好像慢慢对这个故事产生了自己的视角挪移。
临近喜庆的元宵还剩一天,家人商量好了。要和归国定居的姨父家,在百汇楼举办场盛大的联欢晚会,庆祝他们凯旋归来。
那天我和妹妹们整日待在家中,几乎把自己锁在衣橱里了,各自都想穿上心仪的服装参加晚宴的聚会。
我印象深刻,妹妹们穿着青春洋溢的套装。
母亲倒不希望我们过分招摇。
她们无可奈何的盯着我。
也只有我穿上了一件篮色的连衣裙,也只有我到了芳华的季节还未摆脱体寒天生的特质。 蹬一双我不在家时她们就会偷偷轮流试穿的那两只露出粉嫩脚脖的红漆鞋。
沉浸喜悦中,我更加忘不了抽屉里,姨父家的小儿子,我的表哥们,写给我的信:
可爱的忆云,我是你的表哥啊。就是小时候常常说你矮来着,那个人,就是我。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吧?我和李可长大以后再站在你面前,你要是还能认出我们的话。真是个值得为此感到高兴的约定啊。李可说他也很想念你啊。我们在美国举目无亲,全靠父母的体面工作赢得了一些尊重。不是说我们讨厌美国的自由和民主,而只是觉得我们的血肉里黄土地的乡愁和这里的双子大厦,格格不入。你懂吗?我可爱的忆云妹妹。哦!天啊。我忘了你现在的年龄,还以为你停留在那段孩童时代里冲着我们笑呢!我敬爱的忆云表妹。该这样问候才对。好了,等我们回国。我真希望十年最后的一个月真的能如诗歌般转瞬既逝,真那样的话,我会留一天的时间感谢美国对我们华侨的照顾。不说了,李可让我听他念首情诗,他谈恋爱啦,我真受不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他会痛苦的抓起那根笔,用它卷张蛋卷吃下去。真的,我会让他停手的。放心,首先我得停笔。不说啦!再见吧!
仅仅是封打趣的信,也能被她转述的活泼慵懒。我听着,静静冥想。脑袋里浮现出高尔基的《童年》。挂在车窗沿缝的风铃,叮铃咚咚。好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