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神卷 孟婆（二）

小孟庸的美貌瞬间变得狰狞，漠然扔下手中的汤碗，改爪为擒，朝着女鬼徒手锁喉提到身前，咧嘴冷笑出声。她扬臂高高向旁边一抛，松手任由鬼魂落进桥下葬头河，变回那副美人皮，甩甩手继续给下一个鬼递汤。

那河水腥臭浑浊，恶鬼出没其间，逮着亡魂便啃咬撕扯。不必看也知道，那个女鬼正惊慌失措，厉声惨叫试图游上岸。

何苦呢？执念太重，只能害了自己。离开楚家姐弟的疼爱，一个人在冰冷的陵光神殿住久了，我的心肠也硬起来，少有怜悯慈悲的时候。我看着那个女鬼渐渐被吞噬，开始有些反胃，拉着楚泠快快走开了。

我是瑞兽，是好生之神，这种东西看不得。

孟婆见了我们，只叫孟姝领我回孟婆亭稍坐，却让楚泠留下。好吧，又是不愿意叫我知道的事情。四方天之中有这种秘密，现在天界与冥府之间也有了。如母神所言，我已经长大，心态也与小时候不同——生而不为这一世的神明中第一只南明朱雀，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百无聊赖等在孟婆亭里，指尖残留的花汁味道久久挥之不去，足够让人心智动摇。我不想出去窥视，也不想以神之识探听别人的谈话，能做的只有等，就像刚刚搬到陵光神殿的时候，等着楚泠来瞧一瞧我。

楚泠不懂，两位阿兄竟也不明白，很多事，其实我猜得到……无奈一口气息吐出来，我才发觉，自己也学会叹气了。

“等得急了？”

孟婆神姗姗来迟，老迈却精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吓了我一下。

“没有。孟婆神邀本尊与监兵神君来，不知有何高见。”

我的回答并不熟络，也难怪，我与孟姝姐妹几个相熟，却很少和这位老婆婆有往来，对她后面的话也没了什么兴趣，真若有什么不能叫我知道的，又何必请我一起？

“坐下来，听我讲一个故事。我与你讲一讲，我是怎么成为孟婆的。”

她踱到矮桌前，慢腾腾地坐下去。我看在眼中，心里清楚得很，这看似老迈的婆婆一旦发起狠来，一个小手指就能捏死数十厉鬼。怎么当上孟婆的？仿佛很有趣，不妨听一听。

孟婆神说，她死的那一年，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那会儿，雨很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看着地上有个小女孩，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倒在血泊里。那滩血浓得，连雨水都冲不动了。周围很混乱，什么也听不清，有个人过来，拉着我就走。”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酆都大帝，冥府的无上至尊。

“那个人说，我已经死了，凡间的事情再与我无关，以后我就叫孟婆，守着奈何桥，煮孟婆汤，渡人轮回往生。他紧紧地拉着我，带我到了这条河边。掌舵的人看着我笑，被他挡回去，说，别打我的主意。”

那是冥河上的摆渡人。凡不肯饮下孟婆汤，了却前尘，孑然投入往生者，无一不要被罚入河中受苦。要安然无恙地越过冥河，只能搭上他的小船，裹上蓑衣斗笠，将气息全部藏起来，摇摇晃晃地过完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