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神卷 孟婆（一）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

卑微的乞求钻入耳中，又是一个心愿未了的，在这座桥头不足为奇。我看着那边吵闹处，看见孟姝姐妹几个忙着从孟婆神手中接回盛满的忘忧汤，又要收回亡魂那边饮尽的空碗。

吵闹的是个女鬼，被黑无常的勾魂索拘着，拉到孟婆神近前。黑无常打了声招呼，收回锁链就匆忙走了。孟婆神眼皮都不抬，用鼻腔轻颤一下，发出一声嗯算是应答。

“不要！求求您，我还要等人，我求求您了……”

那个女鬼扑通跪下，双手合掌连连哀求，额头触地嘭嘭有声，鬼魂虽不会受伤，也看着异常可怜。孟婆神无悲无喜，孟姝姐妹笑脸盈盈，倒显得凉薄了。小孟庸搁下碗，绕至她身前相劝。

“何必执着？你已身死，可活着的人还活着，阴阳相隔，人鬼殊途，还是饮下孟婆汤，就此相忘，好生轮回去罢。”

我停下脚步，敛裙蹲下身采下一朵曼珠沙华，花茎折断的声音很清脆。鬼话连篇，鬼话连篇，说的就是这种鬼，死后还不浑浑噩噩听从差遣，满口的鬼话迷惑人心智，以达到自己见不得人的目的。

可惜呀，这儿没有活人，只有见惯生死的神与鬼，没有谁会当她是回事。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婆婆，他让我等他，就半天，求求你……”

女鬼泪迹斑斑，音含悲凄，不断哀求所谓的一天之期。娇嫩的花瓣在指尖揉碎，殷红花汁浸染在肌肤，指腹一捻，颜色晕开，连指甲都沾了浅绯。楚泠在我身边蹲下，递过来一方帕子。我擦擦手，嗤道从前只用这花儿炼丹，才发现染指甲似乎也不错。

“孟婆神请我们来，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先听了这么一段鬼哭。”

膝盖弯着久了，站起来有点发酸，我向他笑笑，小声抱怨。刚刚渡了那个亡魂没多久，我心中还是堵着一口气，没办法释怀，不想踏足冥府。鬼差并未说明何事，我也是到了黄泉路上，才知道楚泠也在。

送了楚裳出嫁之后，四象再也没聚过，单我们两个也许久未见了。他道，既然孟婆神诚意相邀，不妨前来一探。

我与他一道向孟婆庄去，路上想起阿姐出阁时的趣事儿，不由得悄悄弯了唇角。被神界的漫长岁月磋磨着，我早已习惯了别人唤我陵光神君，不会再为了立名而与他打闹了。

别人的应尽之事，我们不好插手，也不愿出面，慢慢在冥河边踱着步子，远远地只用耳朵去听，眼睛去看。

“半天？”

“是！半天，就半天！就半天……”

女鬼拖沓纠缠，长串儿的鬼魂停滞不前，不满之声涌动起来，奈何桥上变得吵嚷不堪。孟婆神开了口，毫无起伏的一个询问引得那女鬼喜上眉梢，忙不迭答应，喃喃地重复着期限，对孟婆眼底的不屑视而不见。

“呵！半天？就因你的一时拖沓，耽误了多少人的轮回，如此冥顽不化，也不必渡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