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天明:力歌情感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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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并不遥远

秦奇和汪晓贤两个人都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机关工作的。

两个人报到是在同一天,当时还有十来个毕业生也在人事部等着安排去各自的科室,人事部长说到一个业务处安排的人员名单时,两个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姓名,秦奇和汪晓贤便走到了一起,相视一笑。

这样,两个人就算认识了,也就是说两个人将在一个办公室里做同事。

在人事部等着他们那个处的处长来接他们的空闲时间里,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互相介绍了彼此毕业的学校,知道了各自毕业的两所大学都是重点大学,而且办学规模和档次还都不相上下,只是不在一个省。

处长领着两个人来到了他们工作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除了处长副处长共处在一个办公室之外,其他十多个工作人员都同在这个办公室里办公。处长分配办公桌时,有意无意地为他们俩人选了一对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处长安排完了座位,简单地向办公室同事们介绍了两个人的情况,然后出去了。

办公室年老一点的同志,只是冲他们点点头表示认识了;青年人们围拢过来,男的掏出烟来递给秦奇,谈论着刚分到机关工作时的感受;女的对汪晓贤赞赏几句,然后便说些穿着打扮的话题。

大家用这种热情的方式表示欢迎之后,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去工作,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所从事的工作还是很忙碌的。

只剩下了秦奇的汪晓贤两个人时,他们面对着两个对拼起来的办公桌发着呆,两个人不知道应该坐在哪个座位为好。

“这座位怎么坐好呢?”还是汪晓贤先说的话,似乎是在问秦奇,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是女士优先。”秦奇看了一眼汪晓奇的侧脸,他感到汪晓奇的面部显得很有立体感,他在想这样的女孩子要是从摄影角度来看,肯定上镜头,有些人很漂亮,往往只能看正面,而侧面就显得平面化。

秦奇是个摄影爱好者,他欣赏别人的习惯,总喜欢从摄影知识入手。

“男女都一样吗。”汪晓奇还是用那种语调对秦奇说。

“那我就坐在门的一侧,那面要是到了冬天,门风很大的,而且还是挺凉的。”秦奇豪爽地说。

汪晓贤抿嘴笑了一下,她的一笑马上被秦奇捕捉到了,秦奇笑着说:“你偷着笑什么呢?”

“我笑的是你,就像你在这里待过很久似的,你怎么知道那个位置的风很大,还有就是怎么就会很凉呢。”汪晓贤并没有回避她笑的原因。

汪晓贤这么一说,总是有些揭穿别人企图的感觉,搞得秦奇很尴尬,试图解释一下,他难为情地笑着说:“你别嘲笑我,我只是猜想的。”

“我也只是那么一说,你别在意。”汪晓贤说着,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还是坐在了离门稍远那个桌子的椅子上,“你看,我按照你的意思办了。”

“你这个人很狡猾,本来你是准备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却让我失去骑士的风度,似乎我还占了挺大的便宜。”秦奇这才识破了汪晓贤的诡计,使他刚才的义举没有了优越感,显然只占了下风。

他想刚才没有必要尴尬,对方并非与自己计较,只是想幽了他一默,轻轻松松地领了他的一回人情,还让你觉得她没欠你什么。

当时秦奇感到汪晓贤这个人很机智。

从那天起,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开始做同事了。

秦奇初看汪晓贤时,感到温温醇醇的。汪晓贤说出话来轻柔柔的,有种害怕将什么东西随时被破坏似的。从这种感觉,便联想到她的身材,她的身材是常见的那种窈窕型,但总免不了会用孱弱那样的词来形容。秦奇心中情不自禁地有种怜惜的感觉。

秦奇观察汪晓贤时,汪晓贤也在偷觑着秦奇。汪晓贤惊喜地发现,秦奇是个挺伟岸的英俊青年,用到了“伟岸”就想到了他的身高,她觉得这里面有种假象,因为她观察秦奇时,秦奇正站在那里瞅着她,所以才显得很“伟岸”。其实,汪晓贤断定秦奇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八。

汪晓贤意识到了两个人都在心里描绘着对方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她便无端地脸色绯红。看到汪晓贤的脸红,秦奇心里也是暖暖的,朦朦胧胧地体会出一些意味,由下而上地升腾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办公,天天都要见面,见面时就要打声招呼,问声好。两个人对座,总免不了互相对视,再就是有事没事都要说上几句与工作有关或是无关的话。时间一长,彼此的容貌便在各自的心目中逐渐清晰起来。

秦奇对汪晓贤的评价是她并非美貌绝伦,但也还是个醒目的女人,特别是汪晓贤左眼下侧有一颗小米粒大小精巧的小黑痣,使秦奇产生了美人痣的某些联想。

汪晓贤端量秦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总让她揣摩着他像一个很熟悉的男人,可又很难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汪晓贤注意到了秦奇鼻梁上,有个显而易见的麻坑,汪晓贤总想找机会与他探讨一下,问那是不是出天花时搞出来的。每次有了这种想法,汪晓贤就忍耐不住自己抿嘴偷着乐。

年轻人在一起,在许多方面也就易于沟通。

秦奇有些工作要是忙不过来,在对方的桌子上敲两下,然后说出求助帮忙的事情,汪晓贤会不动声色地帮助他去做。她每天在清理办公桌时,顺便将秦奇办公桌上的物品也整理一下,男人总是很粗心,东西随便乱放,办公桌显得杂乱无章。

汪晓贤同样需要秦奇的支援,她有时挪动一些东西或是搬动某件物品时,便使用她穿着时髦的皮鞋在桌子下面踢一下秦奇的脚,然后轻声告诉对方她的要求。秦奇非常乐于助人,在这方面他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当然了,他非常希望时髦的皮鞋会不断踢到他的脚上。

总之,两人在一起共事,都十分的快活。

时间一长,办公室的同志也都注意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这些动作,也就会有意无意地将两个人牵扯到了一起。每逢工会分电影票时,两个人的座号肯定是紧挨着的。如果需要两个人出去要办的事情,处长就说:“还是让汪晓贤和秦奇去吧。”有时工作紧张,他们所在的那个处加班,天要是黑了下来,有人提议说:“还是让秦奇去送一送汪晓贤吧。”

在大家都闲暇时,同事们在一起开玩笑,免不了说些将他们两个人放到一块的不痛不痒的玩笑话。两个人听到后,谁也不去辩驳,仿佛有种约定俗成的意味,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汪晓贤很会打扮,眼线描得总是恰到好处,眉修剪得弯弯的,润红出光泽的唇,这样会使她脸上的那些特点更加突出,更加令人心动。她喜欢穿着各种式样不同的服装,颜色搭配得十分和谐,用来调解一成不变的机关环境。

在机关的工作人员都很板,人们喜欢用挑剔的眼光对待别人的变化,汪晓贤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夸张,她的穿着打扮并不过分,还能适应机关工作的职业的要求。

有了汪晓贤的存在,办公室里便有种飘飘逸逸、明明艳艳的气氛。大家不管工作是忙是闲,总愿意与汪晓贤搭讪几句,比汪晓贤大上几岁的女同事们,总是不无艳羡地对汪晓贤的穿着打扮发表一些感慨。

大家将工作重点转移回去时,汪晓贤心得意满地坐下来,对着常常呆愣着凝望着她一言不发的秦奇,做出一个动情的笑容,然后问道:“你干嘛总是那么看着我?”

秦奇也笑着说:“我是在欣赏你的穿着打扮。”

“别人不是也在欣赏吗?”

“别人那是谈论,而我这才是欣赏,欣赏一个人是不用嘴的,而是要用眼睛。”

汪晓贤为秦奇的机智地回答兴高采烈,她说:“欣赏的怎么样?”

秦奇由衷地咂咂舌,说:“挺好。”

“真的?”

“真的。”

两个人这样的对话后,秦奇心里总是滋滋润润的,在汪晓贤那里找到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在望着汪晓贤的目光中便别有意味。

汪晓贤看到了他表情中的异样,脸色红红的,将头深深地埋在文件堆里。

中秋节那一天,领导开恩,破例放了一下午的假。

这是在中秋节那天一早上班不久,处长来到办公室宣布了这个消息,还布置了需要做的一些工作和安排。

处长讲话时,秦奇一直低着头在纸上悄悄地写着什么字,并且时不时地将头抬起来,偷觑着汪晓贤。

汪晓贤有意地瞄着秦奇在纸上写的字,想弄清他在做什么,这些小伎俩都在秦奇防备中没能得逞。汪晓贤有些气恼,在桌下用脚尖偷偷地踢了踢对方的脚,对那张纸努努嘴。

秦奇会意地笑了,故意用手掌将那张纸捂严。他感到桌下脚又在踢,而且是不容置疑的示意他将那张纸拿给她看,秦奇无可奈何,只好竖起那张纸。

汪晓贤看到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后面还标有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请你吃饭!

汪晓贤看到后,不由得面红耳赤,怦然心跳,她从竖起来的纸的上方看到了秦奇的那双急切期盼的目光,她羞涩地对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中午,两人去了一个环境雅静的饭店,在隔离出来的小包厢里,秦奇要了几个菜,两个人还都喝了些酒,谈着年轻人的话题,青春是不设防的,谈起话来,彼此都觉得挺投机,也就显得非常的开心。

“汪晓贤,你多大?”秦奇问到了汪晓贤的年龄。

“女孩子的年龄是随便问的吗。”汪晓贤娇嗔地斥责秦奇说。

“那么好吧,我不问你年龄了,我问你的属相还是可以的吧。”

“你这是变相问人家的年龄。”

汪晓贤佯装愤慨,但她还是告诉秦奇说:“我是属龙的。”

“你要是属龙的话,你今年是23岁了。”秦奇用属相来推断年龄。

汪晓贤显然不高兴了,说:“你怎么能说人家23岁了呢,我今年只有22岁。”

“就是23岁吗。”秦奇还掰着手指为汪晓贤计算着年龄。

“你说的那是虚岁。”汪晓贤在年龄上显得非常认真。

“那不就对了,人们说自己的年龄,都是说虚岁的。”

“我就不是这样的人,而且那样算也不科学。”

“那有什么不科学的。”

“没听说人去世后悼词里说的年龄是用虚岁的,用的都是周岁。”

“那就对了,死人才用周岁呢。”秦奇随便说道,说出口后,才觉得后悔,他猜想汪晓贤一定会不高兴,女孩子的心都是很脆弱的。

汪晓贤的脸上果然有些阴沉,她的目光游移到了窗外。

秦奇感到很颓废,怎么说着说着,竟然扯到生死上来了,他正在琢磨着如何挽回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听到汪晓贤的声音从玻璃上反弹了回来:“秦奇,你今年多大了?”

秦奇思路还在停留在刚才的对策上,明显没有心理准备,对汪晓贤的问话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汪晓贤的头扭转过来,并没有像他意料中所呈现的不满情绪,她还是面含着动人的微笑凝望着他。

看得出汪晓贤并没有把刚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秦奇坦然答道:“唔,我今年25岁了,男人的年龄从来不需要保密的。”

“属虎的吧?”

“是呀。你是用我的虚岁推测出来的吧。”

汪晓贤没有与秦奇争执,只是诡谲地一笑,说:“那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秦奇有些莫名其妙。

“你属虎的,我属龙的,咱们两个人这是龙虎斗哇。”汪晓贤说着,便忍俊不禁,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秦奇也明白了汪晓贤问话的用意,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当,看到汪晓贤开心的样子,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秦奇与汪晓贤从饭店走出来时,阳光已经从正中间的位置移向了西侧,秋天的太阳总是显得高深莫测,有一种恣意的温暖,抚摸着每一个人脸上身上,会觉得痒痒的。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很随便,不时还会有些身体上的接触。秦奇的手摆动的幅度稍稍大了一些,便触到了汪晓贤的手上。他感到汪晓贤并没有太在意,似乎她的手还故意贴近了他一些。秦奇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大街上车来人往,路上行人瞧他们的目光都觉得很亲切。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汪晓贤的身体多少有些依靠在秦奇的肩膀上,秦奇的高大,愈发显得贤的小鸟依人,他的世界一时间充满了温馨的阳光。

秦奇的心情从那天起变得爽朗愉悦,每天都会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与爱情有关的歌曲,还会演绎出许多动人的爱情故事,而这样的心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秦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出汪晓贤与他吃过饭后,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某些改变。

每当秦奇兴高采烈时,并没有引起汪晓贤的响应,她总是莫名地望了秦奇一眼,便不言不语地做着自己的事。

开始,秦奇还以为这是她的难为情的表现呢,而很快他发现汪晓贤上下班也不那么从容了,来去总是匆匆忙忙的。他还注意到同事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们两人没深没浅地逗上几句玩笑话了,即便是遇到他们两个人的话题,也会有意地把话题扯出很远。秦奇预感到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一天,秦奇出外办事,回来稍晚些,已到了下班的时间。他只是为了回机关取一些必备的材料回家去做,因为第二天需要使用这些材料。

秦奇来到机关大楼的拐弯处时,下班机关人员纷纷走出大门,成为放射状向四周散,一些人走过他身旁时,与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时他远远看见汪晓贤也走出机关的大门,并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他朝她挥了挥手,他见她手抬起来动了动。秦奇感到很兴奋,他还做过晚上邀请她再去那个饭店吃饭的打算,而很快他便发觉了自己的愚蠢。

汪晓贤正在走向路边伫立的一个年轻人。在那个年轻人的身旁还停着一辆豪华型的摩托车。很明显刚才她并非在与他打招呼。

汪晓贤走过去,先是与那个年轻人做了个亲热的动作,那个年轻人单腿拄地坐上了车座。随后,汪晓贤翩腿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摩托车发动起来后,便朝着秦奇的方向迎面驶过来。

秦奇看见驾车的年轻人是个与他同样伟岸的英俊青年,在他身后的汪晓贤紧紧搂着他的后腰,她的长裙随风招展,在秦奇的面前飘扬而过。

在车与他交错的一瞬间,秦奇看到了汪晓贤惊异的目光一闪即逝,他心里自觉不自觉地流淌出一股隐痛般的酸楚出来。

第二天,汪晓贤来上班时,比往日稍迟了一些,以前她总是先到办公室,首先她把整个办公室卫生打扫一遍,然后用抹布把自己与秦奇的办公桌擦上一遍。

今天迟到的汪晓贤进屋后,一脸的灰色,只是对秦奇讪然一笑,便坐了下来,忙着去做手头上的事。

秦奇早已看出汪晓贤的不自然来了,他也觉得自己虽表面上显得若无其事,但内心总还是别别扭扭的。

他望着汪晓贤不言不语地将头扎在文件堆上,头颅前的一缕卷曲的刘海流连给了秦奇,那双白皙纤细的手,一直在不知所措地摸着引起无关紧要的办公用品。

秦奇分明也能意识到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也在偷偷地注意着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因为昨天下班时,很多人看到了他们相遇的一幕。

秦奇感到自己很无聊,便也无意识地乱摸一些无关紧要的办公用品,最后他摸索到了一张纸,便在上面随便地写了很大的几个字,当他意识到了这几个字的真正内容时,他突然感到很欣慰,也就很欣慰地笑了,再次低下头去,在那张纸上又加上了几个字,然后用脚在桌子下动静很大地踢着汪晓贤的脚尖。

汪晓贤不情愿地抬起头来,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秦奇。

秦奇不慌不忙地竖起那张纸。

同事们和汪晓贤都朝这张纸上望过去。

只见纸上写着:请你吃饭,带上你的男朋友。

汪晓贤搞明白了秦奇的意图后,明艳地笑了。她还用那张动人的面容,表情丰富,极有意味地点了点头。

(原载《四川文学》2006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