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8:08 那个新娘

小七和大家都不算太熟，开场和几个熟脸聊了几句后就陷入手机中。我看她忙着回复各种信息，就不打扰她，绕到Nicole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听陈远山说他出国后的趣闻。聊的正当断口，小七招呼我回去，兴奋地给我介绍一款刚被安利的拍照软件。我看着里面的贴纸可可爱爱，就和小七旁若无人地，肆无忌惮地自拍。我们从左脸拍到右脸，从坐着拍到躺着，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门口等着，”向南站起来整了整西装，“伴郎要干活了，等一下回来。”说完，他拍了拍椅背。我和他的椅子背靠背，他一拍，连带着我也被震了几下，强行知会我。

这时候灯光开始暗下来，屏幕上出现了程礼和和新娘的影片，是拍结婚照时的vlog 和一点后采。视频里的他们甜蜜默契，即使相互拉踩也很浓情蜜意。这个女孩是程礼和千挑万选，愿意为其驻足的人，必定是很特别的人，我想。

“这程礼和真有意思，找个老婆照着你的模子来。”小七趴在我肩上，一手扶着椅背。我看着影片里的周莹，圆圆的脸盘圆圆的眼，笑起来眼睛眯成两弯月芽儿，她比我好看多了。小七用头碰碰我：“还是我芝好看，我真不理解你们俩，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我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屏幕，小声说给小七听，也说给自己听：“就是……他没那么喜欢我。”

短片里，主持人问他们，是在哪一刻决定要永远在一起。女孩是感性的，她回答说：“有一次我半夜突发疾病，他送我去医院，又挂号又照顾我，跑前跑后，”女孩摸了摸男孩的手，深情地看着他，“他彻夜陪着我，两人挤在急症室的病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嫁给他。”说完，她向他甜甜的笑了。男孩接过话头，略沉思了一会儿，对着镜头羞涩一笑：“想娶她的念头起的很平常，我是在一次两人旅行里突然想到的。那天我们走过一个巷子口，起风了，她躲进我怀里，那时候我就想保护她。”

在巷子口，挡风？

音乐变得抒情安静，灯光聚焦在舞台上。“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男司仪登台开场，宴会厅里的每个人想必都在听他讲话吧。可我此时此刻却不能集中思绪跟着走，我一直在回想程礼和说的这句话：“那时候我就想保护她。”

关于程礼和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个命题，时至今日，我仍不能确定。这个答案在是与不是之间来回摆动，而我，很想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可能的情节了，为什么我们走不到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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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我们精力充沛，一周的课程大概就是四天半的量，如果有幸在周五下午解放，算上周末，两天半的时间，组织个短途周边游是绰绰有余的。那时候我们一直想烟花三月下趟扬州，但是部门里的人来自那么多不同班级，调度时间是个大工程，为了所有人都能参加，李不言决定往后延期。真正成行的时间拖到了四月，整个部门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那种二十多人的出行排面，有包一辆大巴车还能在路上开小型演唱会的那种热闹。

那时候的我们真挚、热情、打成一片，青春、愤怒、无忧无虑。一伙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出入玩闹总在一起。男神在手边，兄弟在身后，姐妹在一旁，于我而言这日子快活的赛神仙。

个园的山石玲珑多姿，景观变化丰富，那时候我还没有“眼观景，心生意”的境界，即便是到此一游也想找个精致的角落，拍下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好配上我反复思量的文案，立住我那向往自由的人设。

我拿着手机在池边取景，小桥、水岸、垂柳，杜鹃、牡丹、兰花，配上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相当地做作了。我正对焦，小恺幽幽的出现在我身后抄作业，他按动单反快门，发出“咔喳喳”的声响。我突然觉得单反拍出来的效果肯定会更好，就转身套路他。

“你这个怎么用啊？借我使使。”我一边说着，一边上手脱他的相机挂绳。小恺除了叫我姐姐那会儿十分不甘之外，总是让着我，愿意被我欺负。我老是想着，真有这样的弟弟也很幸福吧。作为独生子女，这段姐弟缘是我大学生活的额外馈赠，但于温徐恺而言，说不定根本不想要有个老是欺负他的姐姐吧……anyway，遇到我，算他倒霉。

后来，这相机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温徐恺时而跟着我侃天侃地，时而追着别人手舞足蹈的。我看他有好几次想拿回相机却开不了口的样子，觉得有趣，但是他不说，我就当作不知道。考虑到小恺为我“奉献”了这么多，我也得表示表示，于是我想出来抓拍一些大家的搞怪照片当作回礼，等小恺自己发现这些彩蛋。我暗暗为自己安排了另外的剧本，扮演起007邦德，执行秘密的任务。

李不言啊，带着个眼镜，在我的相机里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温徐恺精瘦精瘦的像竹竿，人太高会下意识驼背，如果戴上放大镜就像个科学怪人。

陈远山爱穿花衬衫，走路摇摇摆摆，是老式台湾暴发户的人设了。

程礼和眯着眼在打哈欠，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的太饱，下午发困，整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向南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个角度都好看，上镜得让人嫉妒。

从个园出来，我们的行程就结束了，导游给我们自由安排晚饭的时间，约定好晚上八点打道回府。司机送我们到东关街口，我们找了一家地道的扬州菜馆，尝到了著名的蟹黄汤包。小时候有部非常火的电视剧，叫《上错花轿嫁对郎》，女主角就是扬州人，贡献了不少扬州小调，我对扬州的向往也由此而来。我还记得李玉湖吃汤包的时候脱口而出一个顺口溜：轻轻抓，快快提，先吃肉，后吃皮。我照着这个方式尝蟹黄汤包，确实有意思。

晚饭后还有点时间，我们沿着东关街散步。这是一整条小吃街，囊括了扬州所有的美食。街道左右两边全是吃的，引的女孩子们左右开弓，两不耽误，每家小吃铺子门口都有我们逗留的身影。这里的每一家看上去都好好吃！好在我晚饭吃饱了，能经得住诱惑，像钢筋一样直。有些人可就把持不住了。

姚瑶是个很容易被营销的人，她如果和店家来回说了三句以上的话，就会掏腰包买下的。买了之后也不吃，闻一闻看一看，然后分给身后的男生们。罗茜柠和孟晓晓嘴上一直说着要减肥，但是看到美食又管不住腿。于是她们约定好，只要有一个尝试性的放开心里的枷锁，马上制止她。这两人眼里是对食物的渴望，嘴上全说着反话。你看，叽叽喳喳啥都要是女生，吵吵嚷嚷要减肥的也是女生，男孩子们在这个时候应该看清女生的真面目了吧。

这条东关街应该是扬州必去的打卡之地了，街上人满为患，可以用摩肩接踵这个成语来形容。我们走到头，打算从外圈小路绕回到车里，避开人群。在巷子里走的时候察觉不到，转角时暮然发现没人的甬道是天然的积风口，连着吹起了几个女生的裙摆。我们吓得手忙脚乱，一边盖住裙摆，一边退向墙根。等女生们齐齐退到墙角后，男生们已经自发的排起了人墙，挡在女生面前。两排人面面相觑，突然暴笑起来。年轻的时候，任何触动心弦的小事，都能引起蝴蝶效应般的情绪共鸣。

这种被珍重的感受一直珍藏在我脑海中，其中一大部分是因为程礼和。

时至今日我还能回忆起一些画面，。回去的这一路上，经过每个街角的我，都会条件反射般的按住裙子，裹紧外套，就怕再碰到疾风。程礼和一直走在我前面默默地护着我。不用我开口，他会在转角前稍作停留，等我靠近后再前进，有时候会稍稍展开风衣，为我挡风。

这是我和程礼和的无言默契，是心照不宣，我知道他在为我挡风，他知道我躲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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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也想保护我吗？

“现在请大家用最热情的掌声，请出新娘。”司仪说毕，厅里马上掌声雷动，大家齐齐看向大门口。我的思绪被掌声抓回来，跟着他们鼓掌，迎接新娘子。周向南和另一个伴郎一人一边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厅门，音乐和灯光跟着新娘的节奏缓缓而来。周莹优雅的走进来，挽着她的父亲，穿过人群，走向花台，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程礼和在尽头等她，她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