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难久

乞扎暗暗垂目，放下勺子，一旁的小二忙递上热毛巾。

乞扎窘然接了，擦了擦嘴。

小二想说这是擦手的，被烨姑一个飞眼吓住。

乞扎打了个嗝，不好意思的捂着嘴，过了会儿说道。

“烨姑，你知道我们乞扎一族，越到消亡时，智慧越高。前半生我一直在寻找其他族的后人，血脉纯正的并不多，都垂垂老矣。直到某一天，我忽然顿悟，渐渐能看到未来的迹象。”

乞扎罗罗的筷子忽然停住，诧异的看着乞扎，他一定是听错了。

乞扎接着说，

“我看到，未来不属于我们。甚至，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就算苟且偶然得以传承，也会受人嫉妒，引来杀身之祸。”

乞扎长叹一口气，

“血脉之恩，无以为报。可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罗罗，你也记住，很多事情，强求绝不会有结果。”

谶语一般的话，猛然在乞扎罗罗心上重重一击。

烨姑忽的站起，走到乞扎身后，手掌盖住乞扎的脊背，缓缓游走。

乞扎眼里充满苦涩，落寞一笑。

烨姑手下，本该是书籍形状的软肉，然而，烨姑却摸到了硬邦邦的书册。

乞扎居然把真的书捆在背后，他的凸出的书籍形状的肉，他的乞扎一族天慧的象征，已经消失了。

等到所有的凸起缩回脊背，等到乞扎的背和一个老头子的背一样时，便是他的死亡之日。

烨姑同样伸手，按住乞扎罗罗的背。

青布衣下，一本小小的书的形状在烨姑手里显现。

烨姑手下用力。

乞扎罗罗吃痛的叫出来，

“好痛，嘶——嘶——”

烨姑收回手，乞扎罗罗的背是软的。

烨姑好笑的摇头，一切都走到尽头，所有血脉之人，都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乞扎侧头观察乞扎罗罗的背，见他虽然喊痛，衣服上并没有渗出鲜红的血团，松了口气。

总算成熟了一些。

烨姑叫小二上了几壶酒，给自己满上，举着杯子敬乞扎，

“既然已到天命之时，不如做个真正的老头子。我不强求，你若能带我去迟部一族，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烨姑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你知道，我可以……”

乞扎抬手，示意她别说出来。

乞扎端起化开花蜜的杯子，朝烨姑微微点头，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乞扎罗罗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互动，想问什么，又怕乞扎生气。

烨姑在另一个杯子里倒了两滴酒，推给乞扎罗罗。

“小子，要不要尝尝？”

“烨姑！他不能喝酒！”

烨姑并未回头，注视乞扎罗罗，话却是对着乞扎说的，

“不过两滴，杯底都填不满，不碍事的乞扎。你说是不是，小子？”

乞扎罗罗脸憋的通红，被烨姑眼里的打趣迷的头晕脑胀，甚至没往乞扎的方向看一眼。

舌头沾上酒味，估计还没吞下去，乞扎罗罗一头栽倒在桌上。

双颊绯红，几息后，呼呼大睡起来。

乞扎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宿命的敌意，还是降落在乞扎罗罗身上了。

烨姑推开窗，冰凉的风吹进，吹的她的长发高高飘飐，她闭着眼，轻嗅一口空气中的冷意。

“说吧，乞扎，你的条件是什么？”

乞扎慈爱的一眼落在乞扎罗罗脸上，他也站起来，摸了摸乞扎罗罗的头。

“我希望，我死后，由你来帮我照顾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