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情缘:濮声荣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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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边”救灾

1966年春夏之交,我所在的地质二分队,在耀县桃曲坡水库坝址,承担初步设计阶段地质勘探工作,主要是钻探和山地工作。地质测绘工作已由地质四分队在前一年做过了。计划勘探工作尚未完成,就接到院里指示,要我们暂停这里工作,全队人马去陕北“三边”地区抗旱救灾。主要任务是在“三边”地区,即定边、安边和靖边进行水文地质勘察,打井找水。由于这一带多年干旱,庄稼歉收,群众生活已非常困难。由于“三边”地区年降雨量少,寻找和开采地下水,用于农业灌溉成为省上第一要务。

在白于山一线以北,毛乌素沙漠以南的“三边”地区,为一低凹的冲积平原。其上分布为黄土、粉土和沙土,再北为风积沙,也就是典型沙漠了。在这些土层下面既分布有丰富的淡水,也有含盐量高的咸水,甚至卤水。在定边县的西部与宁夏交界的盐池县之间,分布有许多大小海子,都为“盐池”,分布的卤水晒干即为“盐”,至今仍为这一带的一大产业。

这样,在三边地区的土地可以分为三种类型:好地,不太好的地,碱地或沙漠;而下面分布的地下水也可以分为三种类型:好水,即淡水,老百姓常称呼为“甜水”,含盐量很低能饮用的水;不太好的水,微咸的水,有的地区老百姓还在饮用,含氟量很高,典型标志是老百姓饮用后满口黄牙,时间一长,会得克山病等多种病;再就是咸水,即苦水,含盐量很高,苦得无法饮用的水。

上述三种地和三种水组合匹配下来就成了:好地有好水;好地无好水;坏地有好水;坏地无好水;不太好地有好水;不太好地无好水;好地有不太好的水……,这样组合下来共有九种类型。

我们的勘察工作就是寻找评价出“三边”地区能用于耕种又有水源保障的耕地。

地表工作由树元他们四分队承担,他们负责地表地质测绘、土壤调查、野外试验和土样、水样的取样分析工作。而我们二分队主要承担地下水的勘探试验工作,包括查明地下的土层岩性,含水层埋藏情况,进行抽水试验,查明评价地下水的储量和可能开采的水量。

四分队主要是技术干部,是学地质和土壤专业的技术人员,也配备了部分地质工人,总共约20人。而我们地质二分队携带三台钻机人马,六名地质干部,总共近六十人,还配备了三部卡车。

四分队在春节后不久就去了“三边”,收集资料,开展工作。而我们二分队五一以后连人带设备才到定边。开始住在定边党校,因为那时经济困难,党校已经停办。偌大一个党校,倒也住的宽敞。但很快我把三部钻机连同地质钻探技术人员分配至三个工区,开展钻探试验工作,党校只住了队部几个人员。

这次野外勘探工作,较我们过去在关中、陕南地区的水库坝址的勘探工作困难得多。首先是住处困难,这里地广人稀,民众很少。因为房屋少,废弃的牛圈、羊圈成为我们的首选,有时遗弃的村民房屋也成为我们的驻地。除集镇村落之外,这里的牧民往往是单家独户过日子,相互之间房屋相距较远。

这一带过去是古战场,村落地址往往叫什么营,什么屯,有水井的地方叫什么井,成为屯兵养马的地方。

刚到这儿,先来的四分队同志告诉我们,到村民住地要注意大狼狗,村民养的狼狗极其凶恶,见生人就扑上来咬,而且会追着咬,如果几户村民相住较近,则一家狗叫,其他家的狗也会追过来咬人。并说,女同志乔秦就被狗追着咬,把大衣咬出几处白花花的大口子。所以,到了村民房前,不要贸然进去,一定要等主人出来,把狗喊住,你才能进去。

再就是风沙。刮起大风来,风沙如一堵墙,昏天黑地,对面几米远都无法看清。沙子打在脸上生疼。如开着汽车,则要停下来,否则会出事故。

野外生活更是艰苦。这里买的粮食是粗细粮搭配,粗粮为百分之六十,细粮为百分之四十。一般说细粮是大米和小麦面粉,但这里小米也算细粮。本来县政府为照顾我们,细粮准备给我们小麦面粉。但我分队配的支部书记是一名工人,我是分队长,在我还未表态的情况下,他利用开会时给大家说,我们要与陕北人民同甘苦、共患难,我们不吃细粮,我们要全吃粗粮。过去,毛主席领导陕北人民,小米加步枪打败了国民党,解放了全中国,今天我们也要学习革命前辈的精神,要吃大苦,要吃粗粮。

这样,由于我们主动提出不要小麦面粉,所以粮站配给卖给我们的粮食就是高粱、玉米和小米。

副食蔬菜,县、镇上能买到的是红皮小萝卜及白菜。细菜如豆腐、粉条则要发票,当地居民每月可凭票买到一点,我们外来户没有资格。好在分队事务员事先了解了一些情况,来陕北时,在宝鸡买了十几缸腌的咸菜,安排汽车拉到了工地,给每台钻机分了几缸。所以,每天的菜肴就是凉调小萝卜、煮白菜和咸菜。因为我常下工地,回来不准时。炊事员给我做的饭是:玉米发糕、玉米粉汤和凉调萝卜丝。

因为大家都年轻,又受过思想教育,刚到工地日子生活上还过得去,但时间一长,不免有点意见。

钻探水井,打钻孔需要黏土拌合的泥浆,但“三边”地区没有黏土,最近的地点要到宁夏青铜峡电站附近才有,两部卡车每天轮流去那儿拉。一天,一位年长的王姓司机晚饭后到我房里告诉我说,青铜峡可以买到猪肉和羊肉,还可买到洋芋粉条,蔬菜种类也较多。这是一个好消息,自此以后,我安排两个司机,去青铜峡拉黏土时,顺便买些猪肉、羊肉,以及多样蔬菜,分发到各个灶上,肉菜的花样多了,生活明显改善了。

“三边”地区群众生活普遍较苦,但由于地广人稀,有的地方耕地较多,人均耕地可达十余亩,碰到好的年景,一年打的粮食可以够吃几年。有一个钻机在安边砖井南边工作时,这个村子的农民家里粮食较多,还贮藏有许多小麦。他们看到我们吃粗粮,很是同情,愿意用较高一点价格卖给我们一些小麦。那位机长悄悄向我汇报,问我能否买,我回答可以买,但不要宣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上班的同志可以带上两个馍和带碗稀饭上班了,隔两天还能吃到青铜峡买回来的肉,可以吃到肉夹馍了,这是陕西农民最好的饭菜。

虽然,我叫那位首先买到小麦的机长不要对外说,我却对另外两个机长说了此事,叫他们也到农民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为大家买点高价小麦。不久,三台钻机的灶上都有蒸馍吃了,有的还吃上面条了。

此事再也不好隐瞒,于是我向我的支部书记说了这事,工人在农村买小麦一事是我同意的,我估计他不会同意。果然,他对我说:“老濮同志,我们是救灾来了,要与陕北人民同甘共苦,尤其是我们领导干部要经得起考验。”

我说:“农民比我们吃得好,至少比我们吃得饱啊!我们干的重体力活,油水又少,时间长了,有点撑不住。”

他再没说什么,白面馒头好吃,他是有体会的。然而,他偷偷向队总支书记做了汇报,说我自作主张,吃不了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队总支书记和院党委书记来工地视察,总支书有天单独同我说,支书把我告了。但他立即说:“声荣,没有啥,这里生活这么苦,买点面,蒸点馍,吃点肉,没有啥,关心群众生活嘛!你不要放在心里。”

“三边”地区是革命老区,农村群众对我们的到来都非常热忱,凡能帮上忙的事,都愿意搭把手。因这里地广人稀,一家一户都相距较远,来了客人,一般都会热忱招待,吃着一锅饭,睡觉一个炕。这里农户一般都是进门后,右手边一个大炕,全家男女老少几代人都睡在一个炕上。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一年有多半年要烧炕睡觉,来了客人也是挤在一个炕上,而且把你安排在大姑娘或小媳妇旁边,这可能是考虑年轻女人比较讲卫生,衣衫干净的缘故。

我刚到三边时,四分队长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春节后他们分队来陕北前,先派了一位事务员打前站,联系安排分队人员的住宿和生活。这位事务员拿着队上开的介绍信,找到了公社,公社又介绍到生产大队。当他下午赶到生产大队长家时,大队长刚要出门,就招呼这位事务员,说你们要来勘察的事,公社已经说了,今天你就住我家,我要出去办点事。

我们这位事务员就在大队长家里等。这个家里除了大队长外,还有他一个年轻的婆姨(妻子),有一个约半岁大吃奶的孩子。事务员等了许久,不见大队长回来。婆姨安排事务员同她一起吃了晚饭。天黑了,点了煤油灯,还不见回来。又过了许久,还不见回来。这时婆姨说,睡觉吧,他不一定回来。睡觉?事务员吃惊了,在这儿睡觉!一个炕,一个年轻女人。

他只好回答,“我不困,你睡吧!”他强忍住瞌睡,坐在炕沿上。

婆姨往炕里添了一些煤,炕被烧得很热乎,炕上铺的一床很大的羊毛毡,把整个炕都铺严了,炕上只有一床被褥。

婆姨把小孩喂好奶,待小孩睡着后,自己也收拾了一下,把一个瓦盆放在炕头。然后脱光了衣服,白生生的,只穿一条裤头,躺了下去,然后盖上被子。

这个过程,就发生在事务员眼皮底下。

他强撑着,不想同这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人同睡一个炕上。他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大队长突然回来,他回来时,不会有先兆,狗也不会叫。

估计到半夜了,白天跑了一天,实在太困了,实在撑不住了。他决定不脱衣服,和衣而卧在离年轻女人足有一米远的地方,且背朝着她。

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天下雨了,他听到了雨打在瓦上的声音,不错,声音很大,他醒了。翻了一下身,一个白生生的身影就在眼前,雨打瓦片的声音就在眼前:原来是婆姨正在他面前的瓦盆里屙尿。他只好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天亮后,事务员就起来了,临走前对尚未起床的婆姨说:“请转告大队长,一星期后我们的人就来了。”

钻探工作较为顺利,但抽水试验不太顺利。由于我们是采用300型钻机,钻机的口径有限,过滤管采用木板条制成,外面再包上铁丝、过滤网和棕皮,直径就很大了,再在孔壁和滤管之间下反滤料,空间就非常有限了。做抽水试验时,很容易把细砂抽到管子里面来,沉淀增多,效果不好。

于是我请钻探经验较丰富的老任来工地,帮助我们解决这一难题。经过多次实验对比摸索,采取如下三项措施:一是增加棕皮厚度;二是反滤料变细加厚;三是加大钻孔孔径,终于使问题得到解决。

根据我们的勘探试验,有时出乎我们的意外,沙漠下面往往埋藏有好水;平坦土地的地面下,往往没有好水。

当年九十月间,广播里面传出的消息,文化大革命在全国搞得如火如荼,广播里经常可以听到各种批斗会的声音,口号声也越来越多。不久,全国大串联开始了,我们常看到一队队的学生,打着红旗和写有××战斗队的旗帜从我们钻井旁经过。学生们都很年轻,满脸稚气,走得很艰难。陕北又常常刮大风,飞沙走石,有时昏天黑地,一身灰土。此地村镇不多,吃喝成了问题,难免要到我们钻机灶上讨吃喝,我们的工人和炊事员倒也有慈悲之心,打发他们一些吃的喝的。有时没有现成的还专门为他们现做一些。而学生们没有忘记他们的使命,在吃饱喝足后,又给我们工人和炊事员宣传“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意义,不搞“文化大革命”,就要亡党亡国,国家要变颜色,千万人头落地。

这年的10月初,院党委书记和队总支书来工地,传达上级指示,要抓革命、促生产,工人阶级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坚守工作岗位。他们俩还带来两背包红宝书——毛主席语录,人手一册。每天早晚学习毛主席语录,叫早请示,晚汇报。并在工地搞了一次读最高指示比赛,其实就是念毛主席语录,这个念完一条,另一个接着念另一条。他俩还组织共青团员到安边的街道上,集体朗诵毛主席语录。

至10月中,野外工作基本结束。我们专门去榆林专署做了工作汇报,主要内容是说三边地区有多少好地好水,多少不好的地不好的水,发展前景如何。

这年的10月下旬,原计划的工作量完成了。根据院队安排,立即回队部参加“文化大革命”。

分队机械设备和生活用具,由两辆汽车从工地经过延安拉回队部,其余50余人分两批经定边坐汽车至银川,从银川坐火车到兰州,再转车回到宝鸡。

我是第二批走的,到银川后买不到火车票,在银川住了一晚,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同几个同志好好地吃了一顿。第二天去买票,所有车次坐票都没有了,但可以买到站票。从了解的情况来看,今后几天也很难买到坐票,更不要说卧铺票了。人多,倒不是出差办事坐火车的人多,而是学生在搞全国大串联,学生坐车不要钱,学生凭学生证或学校开一个证明就可乘车。

买站票也走,不能等,等也无用。待我们进得火车站后,站上人山人海,很难挤上车。我们买的那趟车仅挤上了几个人,大部分滞留车站上。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只要有车就上,至少两三个人在一起,便于互相照应。我说,车上肯定吃不上饭,喝不上水,上厕所都困难,所以,现在就要做好准备,去几个人买些烧饼、馒头,把水壶灌上水,没有开水自来水也行。

根据上车的严峻形势,我说三个人一组,自愿组合,车来时,年轻力大的先上,至少要把住两个车门,其他人跟着上。还有,能从窗口上的就从窗口上,但一定不要落下。东西自己带上。

经过一番安排和鼓动,大家都顺利挤上了车。我同七八个人并没有挤到车厢中间,而是在车厢口,两个车厢之间的厕所门外,上厕所倒也方便。

列车开动后,相对松动一些。我们慢慢往车厢内挪动。当挪到第一排座位时,再也挤不动了。长坐椅上坐四个人,短椅上至少坐三个人,过道地上坐着人,座位底下也躺有人。

谢天谢地,总算挤上车了。

这时我才发现,在第一排座位后面那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男孩,穿了一件带帽的蓝色棉大衣,胖乎乎的,满脸稚气,不时在吃饼干之类的小吃。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小胖,问他从哪儿上的车,他说从北京上来,因为是小孩,没有买票。我说你到哪儿去,他说不知道。

他的一些回答,引起我的好奇,也引起了周围乘客的兴趣。在我的询问下,才弄清了这个小孩的基本情况。

小胖今年不到十岁,才上完小学三年级,父母亲是中学教师,还有个五六岁小妹妹。前段时间掀起的革命大串联也影响到了他们,他要学大哥哥大姐姐,也要到去外面去经风雨,见世面。他偷偷拿了母亲的二百元,还有奶奶的一百二十元。到街上商店买了一个军用水壶,又买了两斤饼干,背了一个书包就跟不认识的哥哥姐姐上了火车。本来他的妹妹也要来跟他来串联的,但妹妹爱哭,所以,没有带她,也不敢告诉爸爸妈妈就走了。

坐了一夜的车,饼干也吃饱了,孩子困了,不跟我说了,一会就睡着了。

我看着这脸蛋红扑扑胖乎乎的小胖,浮想联翩。小胖的“革命”出走,不知要急煞他父母和年迈的奶奶多少日子!但是我们没法帮助他们。

我们就这样挤在一起地站着,车一路晚点,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到兰州。

下车出站,找个饭馆吃饭,派两个人去联系买票。还好,买到晚上八点去西安的车,可在宝鸡下车。

在兰州上车虽然也是站票,但较宽松,可以在过道里站站,或拿张报纸垫在地上坐。一路还算顺利,12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宝鸡。

回到队部,队部气氛有些异样。兼做食堂的礼堂,贴了许多大字报。由办公楼去食堂的路旁树上牵了一些绳索,也挂了许多大字报。当天没有细看,忙着洗澡换衣和洗衣服。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把礼堂里和礼堂外的大字报通通看了一遍。工人写的大字报居多,口号式的居多。一般都是写技术干部的居多。其中,也有我的三四张,内容是说我“只专不红”,走“白专道路”,不突出政治。还有一张说我是反动学术权威,技术上霸道。看后,我心里暗笑。哪有一月几十块钱工资,吃粗粮、住牛圈的权威!

还看到几张其他几位同志“只专不红”,走“修正主义道路”的大字报。还有树元的几张大字报,有一张写他是资本家的孝子贤孙,拉拢腐蚀贫下中农子弟,内容好像是喝酒吃饭。

后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在工地伙食不好,几个年轻人就吵着将来到城里由他请客好好吃一顿。工作结束回来路过银川,七八个年轻人闹着要他请客。那天,他们吃了些羊肉,喝了点啤酒,最后他掏钱,大概花了不到一百元。大字报是家住陕南、西北农大毕业的一位技术干部写的。我笑着对树元说,真是吃谁的饭,砸谁的锅。你真厉害,花了一百元,就把人腐蚀了,我们大笑了好一会。

我俩都是分队长,当时不算科级干部,还不算领导。运动不断深入,中央文件说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俩既不是领导干部,也不是共产党员,故而不是革命的对象。但我们也不是革命群众,更不是造反派。每天只跟着大家参加各种学习讨论,接受教育,不太有人管。

刚回到宝鸡队部,分队有个雷姓工人找我,未开口就哭开了,我问他怎么回事。原来他父亲有病,他母亲又得了精神病,家里有个妹妹,来信叫他回去。他母亲得精神病的事,我在陕北就知道了。发起病来,在家里乱骂乱砸东西,家里人只好把她捆起来,拴到柱子上。刚才他去分队找支书请假回家看父母,支书只准他五天假。而从宝鸡到富平农村要转几次车,还要走几十里路,来回五天时间都太紧了。最近事情不多,在工地大家都未休假,我问他支书怎么说。“他说现在革命要紧,今年我们在陕北没有革命,光搞了生产,现在要补课,你快去快回。”还说,“你又治不了病,在家待多长时间都没用。”雷继续哭着说,我快一年没回家了,妹妹又小,粮食可能没有了,我要在队上借点钱,回去买点粮。

我说:“这样吧,你去事务上借点钱,你写个条,我批一下,拿了钱你就回去。到家后第四天你给我发个电报,说父母病重,续假十天。如果事情办不完,你再打电报。不要给支书说了。”

这位工人千恩万谢地回去了。后来成为一派群众的头头。当他掌权后,对我们这位支书就不客气了,说他是工贼,是漏划地主,残害工人和贫下中农,批斗了两回。我有点看不下去了,我对他说:“他是个工人,家庭最高成分也是一个中农,小学都没毕业,放过他,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对类似我分队支书这样的人,似乎都有同样的毛病,表现极左,缺乏同情心,爱搞小动作,爱向上级领导汇报,爱在下面嘀嘀咕咕。有些事情我作为一队之长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容易引起别人反感,最后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随着运动持续发展,到了1967年春夏之交,中央提出要抓革命促生产,不能一味地停下生产搞革命。院队三结合领导小组决定成立两套班子,一套抓革命,一套抓生产。我还是队上生产班子的成员,自此以后,谢天谢地,我带上一些同志一心一意搞生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