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是其所在阶级的叛逆者
批判老子的人认为,本章是老子愚民思想的集中体现,甚至有人联想到乔治·奥威尔的《1984》场景:那里所有的人都被计划安排,按照计划生活,还有一个老大哥及其打手(国家机器)在监视、管理所有人的所有事(包括性生活等私事),而“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被视为对个人自由的野蛮压制,“使夫知不敢也”(通行本作“是夫智者不敢为也”)中国历史上被统治阶级用于对知识阶层打压管理的基本方针,即钳制了知识阶层的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影响群众启蒙、反抗的力量就自然减少。
以中国历代王朝的统治者将老子的话作为实施暴政、荒唐政策的挡箭牌,就认为老子思想本义如此,这样的观点本身,就是被统治阶级意识同化的一部分。用乔治·卢卡奇的话说,是自觉或不自觉认同统治阶级的阶级意识;用现代语言说就是,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装傻,成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维护者或帮凶。
任何暴政或专制极权拿来做挡箭牌的古人言论,不值得信任其引用或解释的正确性。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或者所谓的思想学术观点,都应该给予批判的理解,而不是接受的解释。前者(批判的理解)是人类理性与知识分子的思想责任,后者(接受的解释)是御用文人或者体制内学者的美化裱糊。
我的思考是基于前者,对于后者的言论及其文献留存,大部分是人类精神的垃圾与污染,我不认为有浪费时间认真对待的必要,这一部分的“古”(古人的言论及作品),不是“国粹”,而是“国渣”。
老子的身份,是周王朝体制内统治阶层的正脉系统(姬姓旁支的后代),但恰恰可能正是老子特殊的身份,老子的思想,反而不是体制内的学舌鹦鹉,而是基于天下治平的独特思考。在《老子·德篇》(第23章、第30章等)里已经阐述论证过,老子不仅对春秋时代的天下分裂乱局,而且对周王朝,都持批判态度,老子的治世之道是“第四种解决方案”(以道莅天下),是对斯土斯民的规劝。
这一章虽然有误解、有争议,但文意是贯通一致的,都是针对如何治“民”的观点。因此,通行本里“是夫智者不敢为也”,从治民转到治“智者”,显然是后世窜乱,马王堆乙本的出现,解决了过去版本文句造成的歧义,使得本章的文意前后贯通。
老子语境里的“人格”类型大致有这几个阶级:圣人、侯王(王、人主)、大丈夫、君子、百姓(相当于贵族阶层)、士(上士、中士、下士)、民这七个带有阶层属性的称谓,而“人”通常用于泛指上述所有阶层的通称,是与神、鬼、非人(如牲畜、植物)相区别的“人间世”之谓。民是老子语境里最基层的大多数人,是被治之的对象,本章内容即是探讨管理基层群众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