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1]

匝路亭亭艳[2]，非时裛裛香[3]。素娥惟与月[4]，青女不饶霜[5]。赠远虚盈手[6]，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7]。

[1]扶风：郡名，今陕西凤翔一带。

[2]匝：环绕。

[3]裛裛（yì）：香气浓盛。

[4]素娥：嫦娥。

[5]青女：主霜雪的女神。

[6]赠远：古有折梅赠远的风习。《荆州记》：“陆凯与路晔为友，在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诗曰：‘折花奉秦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梅是报春的花，早梅所开非时，不能赠春寄远，所以说“虚盈手”。

[7]年芳：春天开花。

梅花例在腊月底开放，十一月中旬开花可谓非时；梅花宜于小园，依墙临水，而此梅环绕车马络绎之大道，可谓非地。这样一种梅花，恰可为诗人传神写照。商隐才名早著，十六七岁便“以古文出诸公间”（《樊南甲集序》），但是却所遇非时，仕途淹蹇，可以说是早慧非福。宏博试中选而复黜，蒙受人格上的欺辱，这也正如早梅“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的遭遇。嫦娥爱梅只有无助的清冷月光，而青女霜威肆虐却是早梅实实在在的严酷境遇，纪昀谓“爱之者虚而无益，妒之者实而有损”。联系诗人自身，虽也遇到不少赏其才华的府主、恩师，但却不能助其扶摇青云，建功立名。所以本篇纯为托物喻怀，寄慨遥深。

诗中写出了早梅芬芳秀美、孤孑不群的形象，虽用艳字增添色泽，但不涂饰刻画，而以烘染传神，显示商隐咏物抒怀传神空际的特点。而由于寓慨深远，又绝不是以逃虚为妙、有空腔而无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