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姆河战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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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曲:索姆河战场态势与交战双方的战前准备

精彩看点

皮卡第省景观——“桑德里亚”——1916年仲夏前的索姆河前线——德军的处境——为什么不可能缩短战线——德军在索姆河地区的形势——协约国的计划——德军的作战部署——英国新军——英国新军的战斗素质——英国新军的武备——英军的作战部署——法军的作战部署——大轰炸——堑壕袭击与毒气进攻——1916年7月1日早晨:进攻开始

从西线前线的法国城市阿拉斯往南,离开阿图瓦的煤矿和酸性土壤,就进入了美丽的皮卡第省。在索姆河蜿蜒的上游河道横切昂克尔河支流河谷形成的一片连续台地上,点缀着一个个小镇和上百条发源于这里的碱水溪流。皮卡第省地势低平。放眼望去,三十英里使用于英国、美国、前英国殖民地和英联邦国家的长度单位。1英里折合约1609.344米。(本书中除原注外,均为译者注,不再另行说明)内一切景致尽收眼底。除了一座隆起的丘陵,皮卡第省几乎没有海拔高于五百英尺的地方。通常,当地农民们都以村落为单位聚居,而独立的农庄则非常少见。篱笆围不住的、长长的玉米地一直延伸到台地边缘极富皮卡第当地特色的、拱卫着两排杨树的罗马时代的道路旁。灌木丛生长在索姆河和昂克尔河之间抬升的山坡上。有时可以看到林中村落教堂的尖顶从山坡上的树后边“长”出来。索姆河在宽阔山谷的白垩质峭壁上蜿蜒,旁边有一条水流湍急的运河忠实地相伴。运河同“穿过长着密密麻麻杂草的小岛”的乌浒斯河一样有趣,流经之处形成的水域有的像湖泊,有的像大沼泽。同我们英国威尔特郡的小溪一样,昂克尔河也盛产鳟鱼。仲夏时节,山坡上装点着盛开的黄芥菜花、红罂粟花和矢车菊。除此之外,还有佛兰德平原上绿油油的草地、加莱海峡“黑色国度”般的海景、香槟地区阴沉低温的气候及略带一丝奇特忧郁的凡尔登山区。这里多么生机盎然,完全不像受过战火的袭扰。

皮卡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桑德里亚”。有人认为这个名字是由词组“健康之地”演变而来,还有人认为它来自“洁净之地”,因为隐士彼得隐士彼得(Peter the Hermit, 1050—1115),法国北部城市亚眠的一位修士,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重要人物。他率领平民十字军攻打贝尔格莱德和君士坦丁堡,兵败后加入正规十字军。就是皮卡第人。虔诚的十字军战士1096年至1291年,罗马天主教教皇准许西欧封建势力发兵收复“圣城”耶路撒冷。以此为目的的军队在胸前和手臂上佩戴十字标记,因此得名“十字军”。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教堂和其他历史遗迹。另外一些人将这里叫作“血腥的地方”在法语中这四个名字发音相似。“桑德里亚”原文为“Santerre”,“健康之地”原文为“sana terra”,“洁净之地”原文为“sarta terra”,“该死的地方”原文为“sang terre”。,这样称呼似乎理由很充分。皮卡第在加斯科涅北边,这里的郊区历来就是兵家征战之地。克洛维一世和查理曼大帝都曾经将政府设在这里;诺曼人蹂躏过这里;英格兰人更是反复蹂躏过这里;路易十一和“大胆”查理曾经在这里兵戎相见;英法百年战争曾经让这里生灵涂炭;德意志人和西班牙人的军队、欧根亲王的潘都尔兵奥匈帝国军队中的一种部队编制,是一种特殊形式的非正规步兵。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哥萨克骑兵曾经在这片土地上行军。1814年,佩罗讷城里开了拿破仑战争的最后一枪。如今,在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皮卡第注定又要成为“角斗场”。与这次相比,古代那些著名战役将显得如同街头斗殴一般微不足道。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形势图

直到1916年仲夏,皮卡第前线的动静都不大。1914年9月,狂热的“奔向大海”战役从1914年9月到1914年10月,英法联军与德军曾经在瓦兹河-加莱海峡一线长期对峙。在这次战斗中,德军伤亡十三万人,而英法联军伤亡十万人。时,卡斯泰尔诺延展了协约国的左侧防线。在卡斯泰尔诺部队更远一点位置的是路易·毛德休伊将军的部队。当时,前线没有什么大动作。凡尔登战役开始前,德军佯攻索姆河,占领了弗里斯和栋皮埃尔地名,位于法国北部,索姆河东南方。的一部分。有时,双方阵地局部会发生交火,但彼此战壕都没有遭到严重破坏,而两军也没有将对手对自己阵地偶然发动的局部进攻当回事。法军阵地后不远就是工业重镇亚眠,而对面德军阵地的背后则是圣昆廷、康布雷和拉费尔。在这个地区,只有发动一次兵力投入大、持续时间长的进攻才能收到战略上的效果。1915年7月,英军控制了阿拉斯-索姆河一带的绝大部分战线。将士们在新战壕里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冬天。然而,勤劳的德军抓住英军停滞不前的机会,将白垩质的山体改造成自诩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德军本来就占据了地利,现在倾一切科技手段将自己的“堡垒”筑得更坚固。可以这么说,尽管在欧贝岭、朗斯和维米岭,德国最高统帅部或许都打了败仗,但毫无疑问,德军在皮卡第的阿尔贝高地防线固若金汤。

德军在西线的计划是在马恩河和伊普尔对协约国发起进攻(被协约国挡住),然后用少量宪兵和强大的火力守住阵地,并在东线赢得一场决定性胜利。然而,俄罗斯军队坚决执行“弃地保人”的战术,因此德军的战果无法扩大。1915年与1916年之交的冬季,德军最高统帅部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在德维纳河和巴尔干半岛发起的一系列攻势都无法动摇协约国坚守到底的决心。在十八个月的血战中,协约国积累了丰富的对德作战经验。在兵员方面,协约国已经开始占优势。而在武器装备水平上,协约国也将很快追平德国。古代叙利亚王对部将们说:“无论大小将兵,你们都不要与他们争战,只要与以色列王争战。”出自《圣经·列王记上》。这里取比喻义,指协约国明白了要集中兵力打垮德军的道理。协约国的将领们似乎从这句话中汲取到经验。他们不再各自为战,并且变得团结一致。显然,德国这个“以色列王”并不希望局势这样发展。

被炮火摧毁的弗里斯

工业重镇亚眠

现在,引用法国元帅斐迪南·福煦说过的一句名言:“如果一支部队战斗力下降,一定是因为它总在发动进攻。”1916年年初,同盟国正处于一种“总是发动进攻”的状态,其财力也因此持续“大出血”。同盟国告诉民众,他们已经赢得了战争,但民众总有疑问:胜利的果实是什么?同盟国的民众害怕协约国即将发动大举进攻,因为协约国一定会从所有战线上全力出击,并且协约国必胜无疑。实际上,上述想法才是促使德国发动凡尔登战役的真正原因。在估计自己对手这件事上,德国人总是一厢情愿。他们竟然以为靠发动一场进攻就可以大大削弱法国军队的战斗力,让法军无力再发动进攻,然后坐等疲惫不堪的法国前来议和。此外,德国还希望诱使协约国在时机不成熟时就仓促进攻。这样一来,德军可以轻易中断协约国的攻势,然后分割歼灭它们的军队。

当然,德国的美梦并没有成真。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亲自坐镇凡尔登指挥部队,犹如战神下凡。他的指挥风格看似保守,实则高明。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从不让一支军队在交战时跟对手死拼。哪一个师如果面临遭到重创的危险,那么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就让这个师从火线上撤下来,并且由另一个师顶上。于是,所有师的建制都可以保留。只要德军付出了代价,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就很乐意“让出”占领的土地。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的目标不是“寸土不让”,而是要借“放弃土地”埋葬德国的野战部队。他成功了。正如法国方面报告的那样,德军被死死地“拖”在了凡尔登战场的壕沟前。德国不得不看着自己眼中的“胜利”一点点化为泡影的同时还要坚持下去。凡尔登成了一个将德国军队的鲜血逐渐吸干榨净的巨大陷阱。在得到西线大元帅约瑟夫·霞飞将军的同意后,英军在一侧偃旗息鼓,静待良机。

亨利·菲利普·贝当

1916年6月月初,奥匈帝国军队进攻特伦蒂诺,却被意大利军队牢牢抵住。在东线,奥匈帝国军队又被俄罗斯军队打得大败,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损失了近五十万军队。这时,奥匈帝国这个虚弱的二元君主制国家不得不向德国求援。“战无不胜”的保罗·冯·兴登堡被迫卷入这桩麻烦事中,将西线没有作战任务的师全部调去增援奥匈帝国军队。一旦德军在东线吃紧,英法就可以在西线放手一战,从而给德国一记重击。

这时,德国局势错综复杂,举步维艰。德国国内的精壮兵马已经所剩无几,所有伤愈等待归队的士兵和将在1917年完成训练的新兵都要上战场弥补损失。如果要建立新的师,就必须放弃旧师的番号。德国可供调遣的战略预备队同样所剩无几,他们要么深陷凡尔登泥潭,要么被保罗·冯·兴登堡派到东线战场,如果在某些地区临时能有几个空闲的师将再好不过。除此之外,德国只能在防线上“挤牛奶”了:从这一处抽调一个营,再从另一处抽调一个营,然后将它们合成一支“预备队”。这是一个既麻烦又浪费时间的权宜之计。且不说德军通过这种战术抽不出新的生力军,由于调出的都是征战已久的营队,精力难免下降,而他们的离开更让原来守卫的防线漏洞百出。在西线,德国的战线拉得很长,从北海之滨到苏瓦松,再从苏瓦松一直到凡尔登。哪怕只打开一个缺口,协约国都能让德军全线陷入危机。俄罗斯野战部队机动性强,可以从华沙和维尔纽斯从容撤退。然而,凭借坚固的堡垒防御十八个月的德军要想大规模快速撤退只能依赖汽车。德军西线的“坚固”恰巧又变成它的弱点。如果在一条灵活的防线上被对手打开一个缺口,要补上很容易。但如果是一条固定且复杂的防线被打开缺口,除非时间不受限制且兵源充裕,否则缺口难以填补。显然,德军没有这么多兵员,协约国也不会给德国这么多时间慢慢填补防线缺口。

在凡尔登战场,法军与德军短兵相接

特伦蒂诺战役中被炮火摧毁的阿夏戈

有人可能会争论说,1916年6月,德军做了一件聪明的事:后撤军队,缩短防线,集中力量固守。协约国的炮击开始后,德国人肯定考虑过撤退。德国第十七军的步兵指挥官接到命令,被要求做好“长途行军,打大规模后卫战,坚守后方的桥头堡”的准备。而军官们也被告知,撤退“可能会受到协约国威胁”。如果德军真的贯彻了撤退计划,就只能说协约国运气不佳,进攻计划生不逢时。然而,德军的撤退计划执行起来并不容易。1916年5月31日,同盟国获得了海战胜利。胜利带来的虚荣堵住了德国陆军的退路指日德兰海战。德国海军凭借高超的素质,用舰船吨位六万两千三百吨这样相对较少的损失,给英军造成了舰船吨位十一万三千三百吨的大损失。虽然从这以后德国海军舰队就被英军封锁,再无作为,但给英军造成的重大损失确实大大振奋了德国军民的士气。日德兰海战是海战史上唯一一次双方都宣称自己胜利的战役。。通过一次又一次胜利,英国海军对德国形成围堵,对于这种状况,德国人已经受够了。德国首相凭借在日德兰取得的胜利,迫使英国人低头看地图衡量德国占领领土的面积,承认是对手打了胜仗。莱茵哈特·舍尔是少数不符合斐迪南·福煦元帅“军事智慧”定义的优秀将领之一。“他既不在乎自己是否懂得战争地理,也不在乎自己可能因此失败——莱茵哈特·舍尔唯一在乎的重大使命就是击溃对手的军队。”

然而,即使战略上处于劣势,德军的西线据点依旧极为坚固。德军仍然牢牢控制着阿拉斯以南的高地。德军在前线第一阵地设有兼具火力、支援、备用等不同功能的战壕体系,将一个个地洞与野战炮兵阵地如迷宫一般连接起来。第二阵地位于第一阵地往后一段距离,它的配置和第一阵地并无二致。而第三和第四阵地也可以快速与后方德军设防的村庄和树林建立联系,十分坚固。德军的铁路从拉费尔延伸到拉昂、康布雷和圣昆廷。此外,还有很多正在建设的轻型铁路。四通八达的铁路交通线为德军的防御提供了有力支持。德军不仅有齐备的火炮、充裕的弹药和数不清的机枪,而且有作战经验丰富、操作技术熟练的老兵。西线上没有第二座“堡垒”能和德军的相比。就连曾经重挫奥匈帝国军队的俄罗斯军队来到法国后,看着德军那庞大“堡垒”的一角也目瞪口呆。相比之下,俄罗斯军队觉得自己之前在东线的波兰和加利西亚战场遇到的零散而不连贯的德军东线防线根本就是匆匆完成的潦草作品。

德国人一心想通过防守尽全力打退对手的进攻,守住自己投入无数个月修建起来的坚强堡垒。这时的德国前线更像是一堵防御的墙,而不是一支进攻的长矛。

谈到这里,必须说明一点:协约国最高统帅部并不打算借占领巴波姆、佩罗纳或圣昆廷为法国收复多少平方英里失地。从严格意义上说,“占领”不是目的。只要协约国能借向德军防线进攻持续向同盟国军队前线施压,占领上述地区就将水到渠成。

自1914年战争爆发以来,全世界都在讨论突破德军防线的方法。几个月前,军事评论家们指出不要试图在狭窄地带贸然突破德军防线,因为那样最多只能在战场上产生一个对己方不利的突出部。相反,如果选择在开阔地带突击,既方便突击部队扩大口子,又能拖延时间,延迟对手的增援部队从后方加强防线。可惜,军事评论家们还是太小看德军的防御能力了。毫无疑问,协约国能在德军阵地上“开口子”,但与此同时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由于仅凭炮火覆盖无法摧毁德军防线,进攻的步兵始终要面对幸存下来的铁丝网和胸墙后的守军,最终,协约国普遍接受了“循序渐进”的进攻策略。在每次步兵进攻前,协约国在炮火方面先对对手的防御阵地做充分的准备。此外,由于进攻耗时很长,在每个不同的阶段担负进攻任务的部队都应该是新部队。

德军在凡尔登对协约国使用过上述战术策略,经验证有效。那么德军为什么攻不下凡尔登呢?首先,在发起进攻一周后,德军的攻势开始变得零散,宏大的战略计划变得支离破碎。在毫无希望的几次冲锋中,德国步兵被射杀殆尽。此外,在进攻开始后,德军居然还中断攻势几天,给协约国军队提供了喘息和重整旗鼓的机会。其次,由于上述原因,德军在凡尔登发起的初期攻势最终失败。这时,在人数、士气和武器装备方面,德军都已经不占优势。协约国即将在索姆河地区发动进攻,而他们不打算像德国在凡尔登一样有所放松。只要天公作美,协约国军队就有信心在索姆河前线持续发挥很高的作战潜力。

莱茵哈特·舍尔

德军防线图(加粗处为德军战壕)

左下角图例:Trenches——战壕;Wire Entanglements——铁丝网;

Craters——散兵坑;Railways——铁路线;Roads——公路线

通常,一个简单的比喻不足以阐释一个战略上的大问题。但从协约国的角度看,德军西线防线犹如一个紧绷到接近极限的橡胶圈,只要稍微用力多扯几下就会崩断。如果不施加巨大压力,那么德军的损害就会小一点。此外,也有人将德军西线防线比作“平原国家的石堤”。传说有一个平原国家,建设所需的石料全依赖进口。一次,洪水冲破了堤坝的一部分,因此不得不用所有的储备石料堵上缺口。然而,这些备料无济于事。为了继续堵住缺口,只好被迫拆掉堤坝不受洪水威胁的部分。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一旦某天突然袭来一个大浪,整个堤坝就会毁于一旦。

协约国的进攻还有另外两层次要用意:一是缓解1916年6月以来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的凡尔登局势,二是借这次进攻阻止德军将西线的兵力东移,否则这会给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布鲁西洛夫将军的计划即采用“一点主打、多点同打”的战术,在东线从波兰普里佩特沼泽地出发,延伸三百英里,直至奥匈帝国阵地末端的广阔战线上发动大规模进攻。这次进攻不仅击毙、打伤、俘获了大量奥匈军队官兵,更将大量德军兵力从西线战场吸引至东线,有效缓解了凡尔登前线协约国军队的压力。造成灾难性后果。不过,道格拉斯·黑格爵士更愿意延后进攻时间,因为他的人员和武备正在扩充,而新兵的训练也没有完成。但即使是延后进攻时间,协约国也不会将它拖到仲夏以后。

德军在索姆河的前线由第二集团军右翼把守。第二集团军原来由卡尔·冯·比洛指挥,而现在的指挥官是奥托·冯·贝洛他的哥哥弗里茨·冯·贝洛当时指挥着东线左翼的第八集团军。——原注。起初,第二集团军只防守蒙希南部地区,在巴伐利亚王储率领的第六集团军驻地的北部。1916年6月月底,在戈默库尔-弗里斯前线的德国守军配置如下:在昂克尔河北部驻扎着第二禁卫预备师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禁卫军部队,只是作为预备队而已。德军真正的禁卫军由禁卫第一师、禁卫第二师组成。而禁卫预备军由被称作“金龟子”师的禁卫第三师、禁卫第四师和禁卫预备第一师组成,不隶属于任何军。——原注和第五十二师,在昂克尔河和索姆河之间则驻扎着第十四预备军第十四预备军是一支由各个地方的人混编的部队。这支部队名义上在巴登建立,实际包括符腾堡人、普鲁士人和阿尔萨斯人。一战开始时,第十四预备军是跨越孚日山脉的冯·海伦根第七集团军的一部分。1914年10月,这支部队被转调给第二集团军,此后一直驻扎在索姆河以北。第十四预备军由第二十六、第二十八预备师组成,后来又加入1915年年初新编成的第五十二师。索姆河战役时,第十四预备军由冯·施泰因将军指挥。——原注的第二十六师和第二十八预备师及第六预备军的第十二师。而在昂克尔河南岸,通往佩罗讷的道路由隶属于但泽第十七军的第一百二十一师、第十一师和第三十六师负责把守。

两年内,英国远征军的规模从开战初期的六个师迅速扩展到七十多个师,这还不包括印度和其他殖民地派出的殖民地军队。除此之外,受过训练的国内预备兵力还可以支撑一年。英军的数量和质量都很出色,而无论是补给、交通、医疗能力,还是空军力量也都得到普遍认可。虽然参谋和情报工作部队是最难发展的部队,但英军的参谋和情报部队现在已经达到世界最先进水平。英军的枪炮射击技术得到了精于射击技术的法军的称赞。可以说,英军全面发展,各部队之间一时难分伯仲。英国远征军的原班人马,也是世界上最善战的“老兵油子”们,基本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打光了。英军的本土自卫部队已经经历过伊普尔战役的洗礼,而新军营也经受了霍格和洛斯地区战斗的考验。1916年6月,“新”军早已经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部队了。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全体英军都是“新”的。蒙斯战役结束后,那些著名老团的士兵已经换了一茬,而顶替他们的全是新兵。唯一的区别是,在那里有光辉历史的老营队中已经有了作战传统,新的营队急需创建自己的传统,但也很快创建起来了。如果说第一次伊普尔战役锤炼了大英帝国的旧陆军,而第二次伊普尔战役锤炼了大英帝国的本土自卫部队,那么新军的成长则归功于他们在洛斯的四英里冲锋。1916年6月,在皮卡第新建的英军不仅不是拼凑出的花架子,而且是大英帝国男子汉中的精华。战士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都拥有同样的决心、纪律和勇气。

伊普尔战役

随着军队员额增加,前线军备的规模相应扩充。1915年4月至1915年5月,在伊普尔前线待过的人都知道德军的炮火有多么猛烈,而英军的还击是多么微不足道。1915年9月,洛斯的情况有所改善。英军已经可以对德军发起猛烈的炮火打击,但炮火的持续性显然不够,因此无法将德军防线彻底摧毁。1916年6月,英军前线阵地已经遍布火炮:大大小小的野战炮、数不清的野战炮,还有多得足以摆满整条战壕的迫击炮。炮兵的弹药储备可以满足每天巨大的消耗量,而后方工厂还一直在加班加点扩充军备。英国造出了足够本国军人使用,并且消灭敌人的战争机器。

英军顶着恶劣天气做着耗时且复杂的战前准备工作。道格拉斯·黑格爵士这样形容:“我军新建起很多英里的标准轨、窄轨铁路及战壕缆车,加固了已有道路,建造了很多条新道路,并在我军必经的沼泽山谷地带为步兵建起了进攻堤道。我军还需要加筑第一个地坐,作为部队住所,伤员救助站成为囤积弹药,供水及工程建材的仓库。此外,我军还需要开挖几十英里的深交通壕,以及用于架设电话线、步兵突击、安放火炮和供前线观察使用的战壕。除了驻扎在河谷地区的部队,战区中其他部队都面临水源供应不足的大问题:当地的水资源无法满足战备工作时集结起来的人、马所需。因此,为了确保部队进攻时的水源供应,我们在前线打了很多眼水井,安装了很多个水泵,铺设了一百二十多英里长的输水管线。”

艾尔默·亨特-韦斯顿

上将亨利·罗林森爵士的第四集团军首先发起进攻。大战初期,上将亨利·罗林森爵士负责指挥第七师,随后在洛斯指挥第四军。上将亨利·罗林森爵士率军作战的前线南起戈默库尔,穿过昂克尔河谷,与法军战线北部的马里库尔相连。第四集团军下辖五个军,依攻击线次序从左至右分别是由中将艾尔默·亨特-韦斯顿爵士率领的第八军、由中将托马斯·莱思布里奇·纳皮尔·莫兰爵士率领的第十军、由中将威廉·普尔特尼爵士率领的第三军、由霍恩中将率领的第十五军和由维多利亚勋章即“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是英国最高级的军事勋章,奖励给对敌作战中最英勇的人。它可以被授予军中担任任何职务、处于任何级别的人,以及战时接受了军事命令的平民。获得者沃尔特·诺里斯·康格里夫中将率领的第十三军。第四集团军后方是主要由骑兵师组成的、被称为第一预备部队,后来被叫作第五预备部队的集团军核心部分,由上将休伯特·高夫爵士上将休伯特·高夫爵士(General Sir Hubert Gough, 1870—1963)是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爱将之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衔晋升飞快。指挥。如果战况需要,那么第五预备部队还会被混编入步兵部队。

威廉·普尔特尼爵士

沃尔特·诺里斯·康格里夫

法军进攻部队第六集团军部署在横截索姆河的马里库尔-费村一线。第六集团军原本是卡斯泰尔诺的部队,现在由马里·埃米尔·法约勒将军负责指挥,而这位将军是法军最优秀的炮兵将领之一。第六集团军由巴尔富里耶将军指挥的、曾在凡尔登建立威名的第二十军第二十军由第十一师、第三十九师和第一百五十三师这三个师组成。军队成员都是法军中最善战的,有的来自巴黎街头,有的来自洛林的乡野。第二十军的三个师都有“铁师”的美誉。除了凡尔登战役,第二十军在路易·毛德休伊将军带领下于1914年10月在阿拉斯、1915年夏在阿图瓦打出漂亮的防御战。1915年夏,第二十军又转战阿图瓦地区。1916年2月26日,第一百五十三师一手扭转了法军在杜奥蒙的颓势,并且随后一举收复了阿沃库尔堡垒。——原注,布莱德莱特将军指挥的殖民地第一军,以及阿洛尼埃将军指挥的第三十五军构成。亨利·菲利普·贝当元帅高明的“不让任何一个师拼光”的计策收到了回报。现在参与进攻的各师都是经历过恶战的部队,因此面对大场面能足够冷静。如果有人曾经在1916年6月月底去过法军驻地,就一定会感受到法军轻松活跃的气氛。马里·埃米尔·法约勒将军率领的部队南部驻扎着法国第十集团军。这支集团军原来是德巴尔的部队,现在由米歇尔将军指挥。第十集团军在需要扩大前线时再投入战斗。

马里·埃米尔·法约勒

1916年6月中旬,英国凭借自己九十英里长的防线,而法国则凭借自己横跨索姆河南北两岸的防线间歇性炮击了德军防线。为了误导德军,不让他们弄清协约国真正发起突击的地点,并顺便摸清对面德军的番号,协约国军队突袭了几处德军阵地,引发双方交火。突袭的形式多样,大部分很成功。有时,协约国军队会施放毒气。然而更多时候,协约国先实施短暂炮击,随后派遣精锐特遣队冲过两军之间的无人区,破坏对手的铁丝网,最后抓一两个战俘回来。这其中,一个来自英国第九高地轻步兵营、由格拉斯哥高地步兵构成的连在韦尔梅勒-拉巴赛道路上的一次行动表现得最突出。由于白天英军的大炮摧毁了德军的防御掩体,德军只能派一个工程队连夜修复。然而,苏格兰士兵们乘虚而入,杀入德军战壕,将里面的情况探了个一清二楚,顺带杀死四十名德国士兵,捕俘四十六名德国士兵,而英军自己只有两人受了轻伤1916年6月24日到1916年7月1日,索姆河战役打响的前一周,英军在前线绵延十五英里宽的阵地上从四十多个点向德军施放毒气。同一时间,双方在戈默库尔和战场最左侧的伊普尔北部之间的区域交火多达七十余次。——原注。此外,双方的空中大战也很激烈。协约国必须阻止德国飞机飞越前线的侦察行为。英国空军派出飞机深入德军腹地开展空中侦察和破坏行动。

1916年6月24日星期六,前线的炮击越来越猛烈,炮弹落在德军防线的各个地方,伊普尔、阿拉斯、博蒙阿梅尔和弗里库尔的战壕都被炸毁。我们难以找到衡量如此巨大破坏力的火力准备的方法,但有一位坐在烟云中的冷静观察员在报告中记录称,盟军在从戈默库尔到索姆河以南一到二英里外的火力尤其有序而持久。协约国军队正持续猛烈炮击德军戈默库尔-索姆河南部一两英里外的阵地。1916年6月28日,星期三,从前线观察哨传来的报告称德军的防线似乎已经被完全摧毁。一周前的繁茂小树林如今被炸成一堆像烂电线杆般的枯枝败叶,而曾经的村落也被轰成一片瓦砾。在晚上,如果沿着连接贝蒂讷和亚眠的后方道路驱车行进,人们势必会为眼前的天空感到惊诧,因为虽然天空看上去尽是划破夏夜的道道闪电,但炮声不大。亚眠离战场大概二十英里,听不到炮声。而五十英里外,伊普尔的炮声大得像整夜擂鼓,在晚上能将人从睡梦中惊醒。因此,当地人将皮卡第省土地上发出炮火怒吼的地方称为“静土”。

1916年6月的最后一周,索姆河上空笼罩着灰暗的阴霾。浓雾让人呼吸不畅,而阵雨则使道路布满泥泞。阴霾下的前线枪炮声大作,似乎大战在即。在前线随处可见忙着转移阵地的士兵,而弹药堆放的位置也向前线的方向移动了一些,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言而喻。战场上到处都是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大家都感受到大战就要开始,这场大战将不是昙花一现,而是不分胜负不罢休的大战。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大战在即的感觉又似乎并不正确。1916年6月30日下午,一切都改变了。云开雾散,皮卡第终于可以再次拥抱夏日碧蓝的夜空。然而,就在1916年6月30日晚,进攻的命令下达。协约国军队将于破晓三小时后发起进攻。

1916年7月1日,炎热无云。由于过去一周的潮湿天气,天上泛着一层薄雾。1916年7月1日5时30分,阿尔贝以西的小山已经可以为战场提供清晰的视野。在巴波姆隆起的台地后方和索姆河河谷旁边弗里库尔树林附近的山几乎位于协约国攻击区域的中央。站在山上,无论是昂克尔的河谷,还是博蒙阿梅尔和塞尔地区附近的高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东部的山坡已经被烟雾笼罩。风不时吹散烟雾,于是树顶和教堂的尖塔顶就露了出来。德军将阿尔贝当作炮击目标,结果一发炮弹却意外击中了大名鼎鼎的贝布瑞雷斯圣母院教堂。著名的镀金处女像被炸得头朝下倾倒。在协约国战线往后几英里的地方,被俘获的德国侦察气球形如香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长达二十五英里的战线上,火炮不停地怒吼。在战役开打的第一个星期,英军消耗的炮弹数就超过了战前十一个月制造的炮弹总量,甚至只用一天就能消耗那么多。重炮炮弹砸在山坡上,立即炸开。升腾起的尘云准确标记了落点。在炮弹爆炸过的地方,黑白烟雾交替升起,就像秋日法国农田里烧秸秆的画面。弹片拖着白烟,如丝带一般划过天空。随后白烟消弭,化为早晨的点点雾霾。战场上,到处炮声轰轰隆隆,听起来出奇一致,仿佛都是大地做噩梦时发出的呻吟。在战场上待久的人们早就分不清重炮沉闷的响声、抽鞭子声似的步枪声和狗叫声般的迫击炮声的区别了。

炮火轰炸过后的博蒙阿梅尔

隐蔽在树林里的协约国炮兵部队

1916年7月1日7时15分,猛烈如暴风的英军炮击达到高潮,而这也代表炮击不久就要结束。炮击声仿佛一杆巨大的机枪发出的枪声,响彻整个原野。接着,出现了一幅奇景。德军山坡阵地非但没有被摧毁殆尽,反倒像经受住大潮考验的珊瑚礁,竟然开始对英军喷吐火舌。但在地狱般的场景中,几乎没有人可以活下来。透过夏日高温蒸发的水雾和交战前线上空薄薄的烟,我们可以看到昔日美好的乡村风光在炮战中被炸得粉碎,化为被抛到半空的残砖烂瓦。现在,一种新的声音加入了这场混乱的“大合唱”,战场上忽然响起一连串暴风呼啸般的爆炸声,一种新式的杀人小机器——迫击炮投入战斗。有陌生的炮击声从北方逐渐逼近,听起来像德军对英军前线的炮火反击。

参谋军官们盯着手表。当指针走到1916年7月1日7时30分时,炮击的力度突然减弱。静谧持续了一两秒,随后一切回归原样。英军炮火的打击范围已经从德军阵地的前线延展到纵深。炮击形成了弹幕。接着,协约国士兵沿着二十五英里长的战线冲锋,冲过了德军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