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为什么要交待？

晚餐安排在一家俱乐部，一家政经界与法律界人士常来的俱乐部。

这一家俱乐部的历史悠久，建筑物留着浓厚二战后西方国家遗留下来的痕迹，典雅却不华丽，走进去就如进入博物馆，历史隧道。俱乐部保养的很好，却掩盖不了历史的痕迹，木制家具和地板散发出来的成旧味道，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装饰和布置，就像走入了无声电影里面。

无论是谈生意，拓展人际网络，这家俱乐部都是首选。入会费不高，入会门槛却十分高。非熟人介绍，身家清白者，无论是重金收买，威逼利诱，也无法成为会员。

这世代，钱固然重要，名声更为可贵。

林家和罗家都是俱乐部的会员。

四位老人家为两名中年人安排的相亲场面，别扭，诡异。

按常理，凯锌和诺希的年龄应该是孩子上学的阶段，四位老人家应该也是到了含饴弄孙的岁数，却还在这里为孩子的婚事操心。

有什么办法，近年来，国内平均结婚年龄都推迟许多。一线城市的平均结婚年龄都在三十以后，有些地方甚至是34-35岁。父母亲能不急吗？

过去，年轻人都说要等到有房子，有车子，有存款才敢结婚。

现在，有房子，有车子，有学位，有存款的，都不想要结婚。

这社会现象还有待社会学家去研究，今天在座两位已过适婚年龄的帅哥美女还单着的原因，我们都知道了。家人都急坏了，无论如何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诺希身穿一袭纯白色的连身长裙，脸上淡淡的胭脂清抹，一到场，气定神闲的她，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可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呢？脱俗，对脱俗。

林诺希高挑的身形，甜美的样子，绝对是舞台上的女一，花腔女高音的外形。偏偏她却生就一副淳厚清澈，自带回音的女低音。目前为止，女低音要成为舞台上的女一，难！林诺希有自知自明，从不强求。

她的歌声里敷有一种难得的金属磁性，如果她不往声乐发展，改道唱爵士音乐，那可是一绝。可惜女低音的发展空间不大，甚少被重视。

“诺希，阿姨听说最近你也在唱爵士音乐，这餐厅有个小舞台，你就来一曲给大家助兴，如何？阿姨听说你在澳洲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哦。今晚让我们也有这荣幸听你高歌一曲？”罗妈妈看似有备而来，上甜点之前唱了这一出。

她老人家今天可是全程眉笑眼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相亲的是她老人家呢。

“阿姨，您过奖了。我就是学这个的，唱得好也是应该的。”不愧是见过世面，经常在台上对着一整个剧场的观众表演的老将。褒贬之词，习以为常，她是见怪不怪，驾轻就熟的。

即兴表演更是常有的，只不过今晚是来吃饭的，没有做任何预先的准备，感觉有点强人所难，很想要推辞，却又不想得罪老人家。

左右为难之际。

“希儿，你就唱一首吧。”林大法官很给力，一面说，一面起身准备为女儿拉开椅子。

“清唱？好吗？”诺希努力想着办法推辞。

“凯锌，你去给诺希伴奏。”罗爸爸在旁煽风点火。

凯锌对钢琴有偏好，考完第八级还不够，去考了个钢琴演奏文凭。

这下好了，还来一个“双剑合璧”，是希望他们“珠联璧合”？一个唱，一个伴。正中他们四老下怀。

这一幕要是让秋平看见，我该怎么解释啊？

又来了，解释什么啊？唉，无论如何今晚见到她，一定要亲自告诉她，千万不能让她从别人口里得知。我告诉她，与她从别处得知，那是天差地别的事。

千万别觉得这是小事一桩，自己说和听别人说，意义上全然不同。

凯锌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座的老人家则不遗余力的鼓动着。

恭敬不如从命，接旨上台伴奏的路途不到一分钟，凯锌又在忙着想自己该如何交待。

可笑吧，他累不累啊。

“想唱什么？”凯锌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在公开场合演奏，被爸爸这么推波助澜，有点技痒难忍。

“你听过朗朗钢琴伴奏，Madeleine Peyroux演唱的Moon River吗？”诺希感到有点意外，她不知道凯锌能弹奏钢琴。

啊？真没有。朗朗当然认识，另一个就没听说过。

“Madeleine，美国出生的爵士歌手，13岁父母离异，随母亲到巴黎。创作型歌手。”一面解释，一面掏出手机，将收录在手机的音乐视频给凯锌看。现代科技发达，网络世界包罗万有。

Moon River是经典，懂得的人很多，但是指定用朗朗与Madeleine这个版本的编曲，即兴演奏，机会渺茫。

诺希并不抱着多大希望。以为自己如此刁难，对方会知难而退。

凯锌将视频看完，缓缓上台，笔直地坐在三角钢琴前面，调整椅子，双掌互相搓揉，松弛肌肉，出其不意，十指已经在琴键上跳舞。暖身完毕，诺希一脸惊讶，他既然可以把刚刚听过的钢琴伴奏，完全无误地弹奏出来。

她有所不知，上天给了凯锌一个特别的恩赐，那就是听过一次的音乐，他可以立即弹奏。

“好了，林大小姐，有请。”对着诺希嬉皮笑脸，想到老人家在场，立刻一闪而过，收敛起来。

台上，一个伴奏，一个演唱，完美演绎Moon River。

一曲完毕，掌声不断，餐厅里的客人都被他们圈粉，个个意犹未尽，非要他们继续表演。

一曲，演变成了小型演唱会。

台下最开心的人，当属林罗两家的老人家。

眼看今天的安排马到成功，感觉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们会否开心的太早了呢？

凯锌来之前还想着如何不让林家大小姐误会而陷进去呢。

能够跟享誉海外的声乐家同台，凯锌十分享受在台上的合作，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不断看表，预算着时间。如果现在离开，把爸妈送回家，再赶过去秋平那，应该还赶得及，不会迟到。

说好今晚11点之前到她家，不能爽约。

答应跟罗家晚餐，诺希知道父母的用意，却对凯锌没有特别好感。墨尔本的那几天留下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就是个吊儿郎当长不大的孩子。诺希一直希望找一个稳重并志趣相投的伴侣，凯锌不符合她的条件。

这一晚之后，诺希的心里面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她对他改观了。

凯锌担心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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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你的猫粮送到。”看看手表，22.50，没有迟到。

“买了什么？”

“croissant ，almond croissant，杏仁牛角包，新鲜出炉。”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新鲜出炉的面包。”

“这你就不懂了。新开的店，专门供应一些小店面。晚上开始烤面包，凌晨三点送货。这可是今天的头一批面包。”

“供应商？那你是怎么买得到的？”

“有店面，每天清晨5点开，午餐前就收档。有机会，带你去，你定会喜欢。老板是法国蓝带烹饪烘焙学院毕业的烘焙师。”

“那，你是怎么买得到呢？”

“秘密。”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有时候挺惹人厌。

浓郁的奶油和面包香味，从盒子里渗透出来，在空气间荡漾着。

牛角包是秋平的挚爱，尤其是杏仁牛角包，再怎么厌烦他这老不正经，这一刻也无法冲着他生气。

凯锌是家里的常客，不等秋平开口，放下装满面包的盒子，直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随即拿起电视遥控器，转换电视台。

真把这里当着是自己的家了。

“等我一下。”秋平到厨房，拿出咖啡豆，准备手冲咖啡。

咖啡与牛角包是绝配，两者相得益彰。

“今天陈家的case进行的如何？”

“So far so good。今晚相亲可好？”秋平在意吗？她自己也不确定。

“你想听什么呢？”

“听说林家大小姐是女神级美女，人漂亮，有学问，在声乐界也颇有名声，你这是行大运了。”

“是啊，今天她一到场，很吸睛呢，全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我想啊，过些时日，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会不计其数。”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凯锌忍不住偷瞄一眼秋平的反应。

他期待秋平有什么反应？吃醋？不高兴？生气？

刚问完，秋平马上就后悔自己主动问凯锌今晚相亲的事，犯浑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妒嫉，吃醋？怎么就忍不住。

在他询问有关今天陈家辅导经过时，我好好回答他就是了，干嘛问他相亲的事。没事找事。

秋平功力深厚，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因为低头冲咖啡，避开了凯锌的窥探。

“也没什么，就是吃个饭，后来被老人家推上台，为这声乐家伴奏。就这样。”凯锌觉察气氛中有弱弱的酸味，他不肯定，却也不敢再胡言乱语，老老实实，轻描淡写交待过去。

相亲话题到此为止，秋平知道再说下去，可能就会变质，无法收尾。

很多人就是不懂得点到为止的艺术，说着说着，话题内容开始偏移，语峰变得尖锐。玩笑变揶揄，揶揄变讽刺，说话气氛愈变愈僵，态度也随之变得尖酸刻薄，互相诋毁。

点到为止，今晚还是不谈相亲，谈谈工作，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