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崭露头角（二）
“夫君，前几天爷爷不是让人告诉你了，三日后让何六把前几年的账目送来，我算了算日子，明天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们可以先看看账目，观察一下何六的言辞变化，这就叫稳住心神，以不变应万变。”
“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多年的账目肯定堆积如山，如果详细看来，可能也要大费周章。况且，我们刚接手此事，具体细节摸不着，即使有些问题，也看不出来啊。”
“这个容易，夫君，你可以请朋友帮忙找一位资历深的账房先生，给他些银两做酬劳，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如果先生有这个能力，你还可以允诺，往后咱们府上聘他作专门的账目核查，每年都审核上一两次，我想这样就可以解决了。你看这个法子行不行？”
“嗯嗯，这的确是一个妙方。咱们说干就干，我这就安排。”
富贵说着，就大声唤来顺进来。道：
“来顺，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侯北镇顺福昌银号跑一趟，找到少东家，就说是我的意思，请他尽快安排一个得力的账房先生，来府上盘旋几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另外，这件事情要暂时保密，你手脚可要麻利点。”
“好的，少爷，您放心吧。我这就去。”来顺赶紧答应着。
来顺走后，富贵和黑二姑边喝茶，边谈论着刚才的事情。忽然，富贵问了一句，
“夫人，你看来顺这人咋样？”
“奥，夫君，过去俺可没有和他接触过，自从我来到府上，观察了几次，感觉这个年轻人头脑灵活，腿脚麻利，想来还是不错滴。”
“嗯，夫人说的极是。咱们管理李府的庶务，还得依靠年轻人，我想往后还是让这些年轻人锻炼锻炼。”
“夫君说的对。不能老是四平八稳，按部就班的。年轻人嘛，有活力，有朝气，应该起用的时候，就要给他们压压胆子。他们成长起来了，对咱们李府才有好处。”
“另外，夫君，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看看，又见外了不是。刚才还说了，都是两口子，就该坦诚相见，有啥说啥。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之间，可以说百无禁忌。”
“夫君，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黑二姑稍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道：
“不光是来顺，据我观察，咱们身边的这个秋菊，还有李忠等几个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忠厚之人。既然老太爷让你执掌庶务，你就得笼络一帮子人。”
“再者，老话不是说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红花还要绿叶扶衬着不是。咱们李府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孤家寡人、单打独斗吧。”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往后可要下一番功夫，拉扯一帮子值得托付的心腹之人。”
“另外，奴家也听先生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咱们李府家大业大的，主要还是有老太爷支撑着，你也说过，咱爹对这一块不感兴趣。常言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往后的重担，可就压在了你一个人身上。”
“瞎说什么，不是还有你吗。况且老太爷现在只是把府中的庶务给了我，至于那些把关定向的大事，还得是老太爷拍板。”
“夫君，你别开玩笑了。俺是个女人，一个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况且身大袖长的，上不得台面。老太爷虽然现在春秋鼎盛，但毕竟年事已高，早早晚晚，肯定会把合府的大事托付于你。”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讲。这是咱们李府的家事，又不是让你到外头抛头露面，还有什么抹不开的地方。至于老太爷以后的安排，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夫君说的也是。但是俺自幼上学堂少，这肚子里的学问，可是少的很啊。”
“这个倒不打紧，我虽然也没有学好，但是也可以教一教你，往后咱两人共同学习。”
“如此甚好。既然你说到这里了，夫君，俺还有一言相告。”
“奥，说来听听。”
“既然爷爷如此看重你，让你挑起李家这份重担，那你就不能怂了。俺的想法，你最好能沉下心来，别再像以前那样光顾着交朋友和玩乐，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咱们的家业，下功夫谋划谋划，把这个庶务真正的管起来，还要管好它。至少不能比以前差吧？”
“另外，俺多说几句。夫君，对你将来的前途，也要上心斟酌才是正理。”
“夫人，你指的是我个人的前程？”
“是啊，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你虽然不能出将入相，但也不能就这么荒废了学业。实在不行，咱去求老太爷托人活动活动，捐个候补身份也可以。反正大清国允许捐官，银子对咱们家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嘛......”富贵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
“夫君，可能你一时还想不开。俺劝你出仕，主要是为了咱们老李家考虑。奴家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听先生讲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子贵，尽是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些个道理，夫君你应该比俺懂得多。请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嗯，你说的都在情在理，句句皆是金玉良言。只是我这学业已经荒废多日，怕是一时之间也拾不起来啊。”
“这个不怕，只要你用心就好。这不你刚才还说了，奴家不会的地方你就教一教俺，咱们夫妻同心，先把这个庶务管好，同时也别忘了学业，实在不行，再走花钱捐个出身的路子。”
“如此甚好，咱们就按你说的办吧。”
后院，李老太爷正在和老爷夫人交谈，老太爷将自己让富贵执掌庶务的意思说了一遍，夫人还是有些担心，道：
“爹，还是您老亲自掌管为好，贵儿这孩子还小，有时候还是不懂事啊。”
“这小子过去总是吃喝玩乐的，看看他交的那一帮子狐朋狗友，就气的我头疼。您老让他管理，我看着悬乎。”
富贵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你住嘴吧。富贵这孩子，还是有些大气象。别的不说，单单他前几天处理的黑二姑一事，就可圈可点的。前后回旋转圜，的确有些可取之处。这就叫男子汉大丈夫，可柔可刚，能屈能伸。哪像你，整天价猫在那个园子里，也不关心府上的事情，能有什么大出息？”
“是，是，爹爹教育的极是。孩儿记下了。”听到老太爷不满意的训斥，富贵爹不敢再出声了。
富贵娘听了说：
“爹说的很对，我们都支持。但总觉的还是您老有经验，见识多。况且执掌咱府上这么多年了，一直顺风顺水的。贵儿初掌庶务，难免力不从心，捉襟见肘，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耽误了府上的大事。”
“另外，爹，我的意思，您老能不能托人通融一下，给贵儿捐个出身。我看贵儿这孩子，学业耽误的着实太久，单纯从应试上谋个出身，可不太容易啊。不知道儿媳说的对不对，不对的地方，还请爹您多担待一些。”
听了李氏入情入理的一番话，老太爷心里说话，这个儿媳比自己的儿子还颇有些见识，说的话句句在理。
他喝了口茶水，接着说：
“你刚才说的也是正理。并非我没有为贵儿考虑，只是这几年上面风声很紧，传言太后党和帝党不合，下边罅隙丛生。再后来，又听说了维新派变法失败，保皇派大肆扑杀革命党人。这个仕途，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为不了多大的错，就可能被砍头，端的是凶险无比。”
听到这里，富贵的爹娘都感觉身子一震，转而有些恐惧了。
“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总体来说，是个官就比民强点。为官的凶险，就在于站队，加入了那一帮，就和另一帮对立起来。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话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嘛，另外，还有一个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用太过慌张，还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更没有到势不可解的程度。我的想法，先让富贵主持府中庶务，锻炼着，立立威，熟悉熟悉路子。这边我已经安排人留意着，再花钱活动一下，一旦有了好缺，早晚让富贵去顶上。”
“另外，你们想想，现在不光是咱富贵自己，还有他这个媳妇。自从她进门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虽然不是她的原因，但是我总感觉咱富贵媳妇不是个寻常之人，说不定以后对富贵，对咱们老李家真有很大帮助。”
“看看吧，只要富贵今后办事得力，又有这么个贤内助辅弼，管理咱们李府的重担，少不得还要落在他们身上。”
听了老太爷这一席话，老爷夫人两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有些安心。
借着酒劲，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一直到了掌灯时分，何六才清醒了过来。
由于平时在老太爷身边的缘故，没有什么空闲，他并不太擅长饮酒。这次自斟自饮，酒入愁肠，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点。
酒劲缓过去，他感到口渴难耐，起身来到桌前，猛的灌了一气凉茶，才感觉到如火烧一般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明天可就是老太爷规定的第三天了，是福是祸，都要见个真章。算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差的结局，自己净身出户。究竟是黄瓤黑籽，还是切开再看吧！
想到这里，他方才略微定了定神。这时，突然外面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何管家，何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