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发怒
1959年,四川省巫山县大溪M64号墓出土了一件双面石质人面饰,属大溪文化晚期作品,距今5000-6000年,系用颜色漆黑、质地细腻的火山灰岩制作,呈平面椭圆形。高6厘米、宽3.6厘米、厚1厘米,顶部左右各有一穿孔。面饰两面都雕琢有人像,这在当时看起来十分稀罕。人像造型大致相同,鼻梁挺直,双眼圆睁,神态做极度悲伤痛苦状。正面的人像面颊较为消瘦,反面的人像面颊丰满圆润(我好奇他们是怎么分出正反面的)。这是一座儿童墓葬,听着就有些吓人。我想起仰韶文化的彩陶人面鱼纹盆,最早也是在儿童墓中发现的,孩子夭折后,父母把孩子的尸体放在瓮里面,上面就盖着人面鱼纹盆。鱼纹盆上有两个小孔,据说是为了让孩子的灵魂自由出入。由此可见,从那时起人们就有了灵魂不灭的概念。
至于大溪发现的这件面具的用途,人们各说各话。尹达先生在《新石器时代》一书中,对大溪遗址的墓葬有过详细描述,并且特别提到儿童墓:“随葬品大都是生产工具和日用的陶器。有的身上还佩戴着装饰品:带着绿松石的小耳坠,胸前佩着玉璜、玉玦或玉环,颈上佩戴着蚌珠串成的项圈,两臂戴着骨圈或蚌环。个别的墓里还发现死者的两乳上放着陶碟,或者三件彩绘的陶瓶排成一行,放在两腿之间;有的头枕着象牙或口衔着鱼,有的随葬着狗。小孩的墓随葬的东西大都比较丰富。这一发现相当重要,它很可能为江汉和西南两地区的新石器时代的关系问题提供了某些线索。”
1968年,山东藤县岗上村出土了一件玉雕人面饰,属于大汶口文化中期的作品,距今大约5000年。面饰高3.2厘米、宽3.9厘米,平面略呈梯形,接近边缘处用印刻法雕刻人面轮廓,两只连在一起的大眼睛几乎与轮廓线连接,眼眶阴刻一道细线表示眼珠,鼻子呈三角形,嘴巴用一道细线表示,神态恬静含蓄,似做沉思状。背面有一凸脊,上有穿孔。
1973年,甘肃永昌县鸳鸯池M51号墓出土了一件石雕人面饰,属于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距今4000-5000年。面饰用白云石制作,呈椭圆形,高3.8厘米、宽2.5厘米,头顶有一穿孔,眼睛、嘴巴用白色骨珠镶嵌,这些镶嵌幸好没有被好奇心重的人抠掉,鼻子则是用黑色胶状物质涂两个圆点表示。该墓还出土了若干陶、石、骨器以及400多颗骨珠,表明墓主是一个身份较高的人物,或者是一个巫师。
1976年,陕西神木县石峁村墓葬出土了一件龙山时期的人面饰。面饰高4.5厘米、宽4厘米,用乳白色玉髓雕琢而成,表现的是人的侧面形象。头顶束髻,细眼钩鼻,嘴唇微启,面颊上部用细线阴刻一目字形纹,下部有一圆形穿孔,耳朵雕在脑后。整个作品看上去有圆雕效果,却又不是圆雕。即使不能说仅此一件,表现侧面的面饰也极少出现。2015年夏天,我在西安的陕西历史博物馆看到过这件人面饰。有人分析,古人喜欢对称均匀的构图,这跟他们的思维习惯有关。再有就是从工艺上,正面的图形制作起来要相对简单,一边对另一边如法炮制一下就可以了。顶多分出个阴阳,这边用阳线,那边就用阴线;这边凸出来的,那边便凹下去。比如剪纸,把纸对折一下剪出来的图案就是对称的;还有青铜器,把两片范浇铸出来的青铜器对接一下就是一个完整器型。而侧面表现的作品,首先看起来就不那么中正,再就是操作起来的难度,要比表现正面的作品大很多,尤其不利于批量复制。
1986年在浙江余杭县瑶山良渚文化祭坛出土了一件人兽面饰,该面饰用白玉雕琢,高6.2厘米、宽6.3厘米、厚0.6-1.1厘米,呈倒立三角形,下端有一定弧度,为人兽复合图案。上部为神人头像,面部呈倒梯形,眼、鼻、口、牙均以阴线刻出;头顶羽冠高耸,用阴线刻11组羽状纹;颈的两侧有椭圆形镂空。下部为兽面,椭圆形的眼睛凸出于器表,以阴线的重圈为眼珠,鼻子以云纹构成;底缘凸起部位用以表现兽的嘴部,嘴内用阴线刻4枚獠牙。该面饰背面光滑平整,有4组横向小孔,应为穿缀之用。
良渚文化面饰上的所谓神兽多为老虎。神人(也就是巫师)主持宗教仪式时,一般都是骑在老虎的身上,如果有谁表现不好,巫师就派老虎把谁吃掉。有的人人虎不分,看着良渚面饰就发蒙。其实鉴别起来很简单:人在上,虎在下;人戴着羽冠,老虎一般不戴帽子;人眼睛小,虎眼睛大,而且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在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