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蛟龙（其八）
在周围山林中环绕了一圈，没见到一个大妖的身影。
不只是妖，附近的妖鬼精怪连一个百年修为以上的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
就算是在人类的聚集地，有几个百年大妖都不为过，这深山老林里竟然一个都没有。
泯疾不解。难道是被我吓跑了？不对啊，我明明隐藏了气息，修为比我低的根本感知不到我才对！
带着这些疑问，他找到一个老虎洞，准备在此休息一夜。
“大哥，您就在这凑合哈。”几十年修为的虎妖一瘸一拐地走出自家大门。
“那你呢？”泯疾随口问了一句。
“我、我、我随便就好了……”不甘泪水沿着百兽之王的毛发滴落，奈何打不过人家啊！
……
次日傍晚。
泯疾按照约定来到了江边，也如愿见到了洗衣的风里希。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年给少女讲海里的趣闻，而少女则教会了青年人类的习惯和礼仪。
泯疾第一次知道，肉可以用火烤着吃，平常看吐了的海水晒干之后留下的“残渣”可以让陆地的食物变得与海鲜一样美味。
然后，泯疾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叫风伏羲，风里希的兄长。
此人身材修长，拥有丝毫不亚于风里希的容貌与身段，只是少了温润贤淑，多了几分英姿勃发。
更令泯疾震撼的是，此人明明刚到及冠之年，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比他，乃至他的兄长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警惕地观察这个可怕的人类，不经意间与之对视。
很显然，对方也在观察他。
“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奇特朋友，妖族：泯疾。”风里希开心地向兄长介绍道。
“千年蛟虬？小妹，你的朋友果真‘奇特’。”风伏羲话中带刺。
“哈？你小子找揍是不是？”泯疾可不吃这套。他撸起袖子上前，两人眼看就要动手！
风里希见状，一个闪身来到即将有肢体触碰的两人中间，把他俩推开：“不许打架！”
风伏羲冷冷地瞪了泯疾一眼，冷哼一声，甩下一句“回家”，转身离去。
风里希与泯疾匆匆道别，追着兄长去了，今日相聚不欢而散。
后来，泯疾再也没见过风伏羲，不过风里希还是每天如约与他相会。
两人从一开始全程由风里希找话题的生涩，已经进展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
彼此的称谓也从原来的直呼其名到后来的“小希”和“阿疾”。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
泯疾发现，岁月并没有在风里希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当初那个十来岁的少女，只是眼睛里多了成熟和深邃。
人类短暂的生命似乎并没有作用在她身上。
恐怕那个人也是一样。
每次想到风伏羲，泯疾总是感到深深的忌惮。他必然是父亲、兄长大计的绊脚石！
十年春秋，转瞬即逝。
……
北极，天柱。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庞大到无法丈量的天柱出现了裂痕，并且龟裂规模还在不断增大！
化为人形的泯惶缓缓松开扶在天柱上的手，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噶哈哈哈！四极天柱悉数毁灭，如此一来这苍穹再无支撑！适时天崩地裂，冰川溶解，我蛟龙一族将再度君临天下！让陆地异族也尝尝家园覆灭的滋味！啊哈哈哈！”
仔细看就会发现，此时的他，额角已经生出了一对半尺长的犄角！
在泯疾离开的这几年里，他的兄长，泯惶得龙祖庇佑，成功升仙为龙！
现在的泯惶实力大涨，修为已不能再用妖鬼精怪的年限来评判，算是半只脚踏入了“神”的境界。
身后体态佝偻、老态龙钟的老奴道：“龙王，您毁坏原生神明立下的四极天柱，实乃逆天之举呐。老奴担心此举会触怒天神……”
泯惶目光冷冽：“神？本尊就是神！当年就是所谓的‘神’创造了陆地，把原本只属于我水族的息分给了那些逃到陆地上的叛徒！今日本尊就要夺回我们的栖身之所，铲除异类！”
“可这会引发全世界的浩劫，西方的……”
“那些家伙根本不足为惧。鳌古，你是先祖烛九閭的股肱之臣，如今侍奉本尊，乃五朝元老。不会不知我族复辟之决心吧？”
“老臣也不敢遗忘先王教诲，可是……”鳌古还想说什么，眼里尽是担忧。
“你只按本尊吩咐去做便可！记住，吾乃黑、龙、王！”
半晌，鳌古才缓缓应道：“是。”
……
泯疾是被滚滚雷鸣惊醒的。
双眼睁开的第一刻，看到的便是汹涌的九派江水！
“这里不是半山腰的老虎洞吗？怎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以“没睡醒”这种撇脚理由来欺骗自己，但眼前惊涛骇浪的江面和换上了诡异黑色，正下着倾盆暴雨的天空无情地把他拉回现实。
拥有千年寿命的泯疾终于反应过来。
天，塌了！
“悠哉游哉的日子过久了，竟忘了本来的目的……”
那是他幼年的时候，偶然间听到父亲跟大哥的对话，其中就有关于“四极天柱”的内容。
与龙祖烛九閭同时代的原生神们，觉得整颗星球都被海洋覆盖太单调了，于是制造了陆地，撑起了四极天柱。
海底妖族的栖息地锐减，上古异兽鲲不息燃烧修为羽化成鹏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四极天柱断裂，天就会塌陷，无穷无尽的雨水将席卷九州！
到那时，陆地将再次被海洋吞没，蛟龙一族则会称霸世界。
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祖祖辈辈数十万年的夙愿终于了结了。
可泯疾的心，却空落落的。
“小希……”
等等，陆地毁灭了，人类的家园定然也将不复存在。
那么，她也会……
“不、不行！不可以！”
一想到风里希明媚的笑容将被汹涌的惊涛吞噬，泯疾的胸口就好像被一座大山堵住了一样！
是啊，和人类打交道已经有十载了，他甚至喜欢上了人类多姿多彩的生活。
和部落的同伴一起狩猎，一起搭建房屋，一起寻找合适的材料编织衣裳，还能和同伴分享自己喜悦与悲伤，也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执……
比龙宫里，抬抬眼皮就把一众虾兵蟹将吓得栗栗危惧的那份压抑与孤独强太多，太多。
一刻不敢耽搁，泯疾催动妖力，直奔风里希的部落聚居地。
“小希，等我！”
视线被暴雨遮挡，就连海上的飓风都没有这般阵仗！
泯疾尝试去操纵风雨，却发现自己千年的修为在自然面前就是沧海一粟、杯水车薪。
万般无奈的他只得全力赶往风里希那里。
“至少让我守护重要的个人啊！”
嗖！
一道金光与泯疾擦肩而过，在没有光亮的世界中格外显眼。
泯疾从其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好强的法力！
扭头看去，人类渺小脆弱的身躯竟漂浮在半空中。狂风、惊雷、暴雨视若无睹！
能有此等法力的人类只有一个。
“风伏羲。”
“蛟龙泯疾，你可知你那兄长所作所为？”风伏羲语气中带着盛怒，如若不是泯疾跟他亲妹妹要好，他早就将其斩落。
“天道已毁，四极已废。九州将生灵涂炭。”
风伏羲脸色立马阴下来：“既然知之而不阻止，是为同谋，我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
说罢，风伏羲在空中虚探一手，一柄金戈、一卷帛图、一本天书凭空出现。
三件法宝围绕在身边，山川河流，虫鱼鸟兽仿佛尽在其中。
风伏羲不再废话，抄起金戈向泯疾展开铺天盖地的攻势！
泯疾完全不敌，陷入了被动的泥沼。
他尝试催动妖力来控制雨水进行反击，毕竟狂风暴雨是他的主场。
然而，事与愿违。
那帛图就像一面张开的大网，一切攻击手段落在其上就如同泥牛入海，自行溃散。
一道道咒术从那本天书中钻出，从侧面封锁泯疾的行动。
风伏羲则手持金戈正面强攻，根本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几个回合下来，泯疾便再无还手之力。
轰！
伤痕累累的泯疾砸在山岩上，整座山都摇摇欲坠。
风伏羲手持金戈，从天而降，犹如天神下凡。
“天地戈、洛图、河书乃我炼化之降妖至宝，就连九婴、大风也要退避三舍！念在你与幼妹素有交情，我暂且放你回东海。他日我与你兄长定有一战，如若看到你的身影，就休要怪我无情！”
说完，他收回法宝，动身离开。他的人民还在等着他，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等等……”泯疾用仅存的力量说，“让我，让我再见她一面。”
风伏羲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此话我就当没听到，走吧。”
“让我，见她！”
“你想死么？”
“让我，见她！”泯疾挣扎着爬起来，鲜血从伤口中渗出，眨眼功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伤口传来刺痛，但眼神却格外坚毅。
风伏羲怒了，这次是动真格了。
“既然你执意找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个八边形图案，似有仙灵之气回荡其中。
对于重伤的泯疾来说，这一下绝对可以了结他的性命！
突然，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风伏羲停止了施法。
他抬头仰望破碎的天空，瞳孔一缩。
下一刻，一只长达万丈的龟爪从虚空中探出，拍碎了整座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