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宗教唯物主义与索菲娅学说

在宗教文化哲学的探索中，谢·尼·布尔加科夫延续着索洛维约夫的基督教人文主义路线，他始终认为，整个世界是专门为人类而创造的，并且世界之所以存在的坚实基础包含着人的自由和人类的威严。

谢·尼·布尔加科夫在自己的学术论文《索洛维约夫哲学的本质》中，早就把索洛维约夫的观点归结为宗教唯物主义。他这样写道：“这种宗教唯物主义究竟是什么呢？它把两个互不相关的概念联系在了一起，这难道不存在着明显的矛盾吗？相反，他追求它们的统一。宗教唯物主义与唯物主义都承认物质实体和自然界形而上学的现实性。他认为，人不是披着物质外表的精神，而是精神与肉体相互联系的统一体，人的形而上学的命运与自然界是分不开的。”^[1]这就是谢·尼·布尔加科夫本人继承的索洛维约夫的哲学立场。

在谢·尼·布尔加科夫看来，“经济就是人类与大自然力量的斗争，其目的就是保护和拓展生命，征服自然和把自然人化，将自然变成潜在的人化的机体”。^[2]他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一只“世界灵魂的眼睛”，^[3]是属于“上帝的索菲娅”的。“一个个性都只是一些复制品或备份，他们的思想是永远存在于上帝的索菲娅之中的，是一种再造出来的思想翻版”。^[4]宗教唯物主义就是要把“上帝的索菲娅”宗教思想与人的物质体或曰肉体融合起来，真正达到宗教与物质的统一。

因此，根据谢·尼·布尔加科夫的观点，人类的经济、文化、艺术等活动，也就是人类的一切创造活动，都是索菲娅式的。人类可以在经济等活动中辨认出自己，这样一来，经济等活动就被看作为是一种创造性的心理活动，是一种心理学现象，或者更确切地说，经济现象也是人类的精神生活现象。这就是谢·尼·布尔加科夫的经济哲学与马克思经济唯物主义的对立之所在。

谢·尼·布尔加科夫还进一步发展了索洛维约夫关于的索菲娅学说。按照他的观点，“索菲娅作为一种现实、一种历史的客观规律、一种发展规律，正主宰着历史”。同时，索菲娅本身也表现为“世俗的索菲娅”和作为“世俗索菲娅的母亲”——“天国的索菲娅”。^[5]这里宗教（“天国的索菲娅”）显然与现实或曰物质（“世俗的索菲娅”）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谢·尼·布尔加科夫对索洛维约夫的宗教唯物主义的继承和发展是非常明显的。

此后，谢·尼·布尔加科夫在索洛维约夫和弗洛连斯基的基础上，又深入具体地阐释了自己对索菲娅的理解，独特地论证了索菲娅学说是一种关于上帝先验智慧的学说。谢·尼·布尔加科夫在论著《永不熄灭之光》中详尽地叙述了自己对索菲娅的理解。这部论著创作于1911年至1916年间，出版于1917年。书名《永不熄灭之光》取自阿·霍米亚科夫（А.Хомяков）的诗歌《夜曲》，副标题为“直观与思辨”。从这里，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谢·尼·布尔加科夫对索菲娅的释义。在《永不熄灭之光》中，谢·尼·布尔加科夫认为，索菲娅作为上帝的先验智慧，存在于上帝与世界之间，是连接上帝与人之间、天国与凡间的纽带。“索菲娅位于上帝与世界之间，处于存在与超存在之间，既不是某一事物，也不是另一事物，或者一下子是这两种事物。”^[6]他在《索菲娅学说的中心问题》一文中明确写道：“索菲娅学说的中心问题是关于上帝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或本质上就是上帝与人的问题。”^[7]

长期以来，索菲娅与三位一体的圣像（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的关系问题是一个严肃而且极有争议的问题。谢·尼·布尔加科夫指出：“索菲娅具有个性和形象，有主体和面孔，或用神学术语说，具有位格。”^[8]他甚至称她为第四种位格，尽管后来又补充说明，索菲娅并没有把圣像的“三位一体变为四位一体”。^[9]

1918年，谢·尼·布尔加科夫在接受牧师教职之后，依然遭到国内外的俄东正教会的各种指责，其中也包括对他的索菲娅学说的批评。一些东正教神学家，如В.Н.洛斯基、Г.В.弗罗洛夫斯基等，就旗帜鲜明地反对谢·尼·布尔加科夫的索菲娅学说。当然，同时也有一些著名的哲学家以“神学思想自由”的名义，在支持着谢·尼·布尔加科夫的索菲娅学说。俄国索菲娅学家Н.О.洛斯基就认为，谢·尼·布尔加科夫的索菲娅学说“是对神学信条个人的理解”，他“从来没有赋予它以必须的教义”。^[10]

谢·尼·布尔加科夫对索菲娅的意义阐释是多元的。索菲娅作为上帝的先验智慧是上帝对世界看法的隐喻，她是“爱的化身”，是“永恒的女性”，是“美”。正是因为美的存在，索菲娅才能够在现实世界中显现出来。因此，谢·尼·布尔加科夫的理论视野中，索菲娅是一个位于在上帝与人之间的中介角色。正是由于索菲娅的存在，自然界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一切生命体才会是美好的。任何反索菲娅的行为则会导致社会的苦难、人性的丑恶、命运的悲剧状况等等。

[1] Булгаков С.Н.Соч.:В 2т.М.,1993.Т.1.с.20.

[2] Там же, с.85.

[3] Там же, с.143.

[4] Там же, с.149.

[5] Булгаков С.Н.Соч.:В 2т.М.,1993.Т.1.с.171.

[6] Булгаков С.Н.Свет Невечерний.Созерцания и умозрения.М.1994.с.188.

[7] Булгаков С.Н.Центральная проблема софиологии //Булгаков С.Н.Тихие думы.с.269.

[8] Там же, с.186.

[9] Там же, с.187.

[10] Лосский Н.О.История русской философии.М.1991. с.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