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万物生长之声
书房内很安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澄澈如明镜，偶尔只一阵悠扬的清风从敞开的窗子徐徐吹进来，一股清浅的草木香气直往人鼻翼间钻着。靠近窗子的角落置着一个极其雅致的白底青花的大瓷瓶，那花瓶中插着几枝粉白的，淡蓝的，玫红色的花骨朵，衬着那鲜绿的叶子，盈盈地生机勃勃伸展着非常娇艳的样子，几缕天光斜斜照耀而来，小铃铛打眼望去竟有些熏然。
她恍觉置身于仙境，她未去过仙境，所以只能将这动人心弦的乐音比作梦中的天籁之音，孙斜指间每拨动一下，便有空灵回响，时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寻觅着翩然在人间天上，又如清泉滴落，如竹林风生，如流萤纷舞，如飞花逐月，山寺钟鸣，那乐音自成曲调却令人无法琢磨，难以捕捉，只觉绵绵不绝将人围绕。
“天地万物尽在其中，这世间最美的声音就该是如此了，自然之声，返璞归真。”小铃铛脑海中回荡着这几句话，心神分外清明。
曾经眼前这个人还叫做另一个名字，金陌循。当时的她只是得他相救的一只跌落悬崖尚未化形的小狐狸，在那间竹舍中她作为一只狐狸与他朝夕相伴几个日夜，那个人也常常抚琴独坐，或月下，或风起，或在午后，或在落雨之时，那人除了看书，自己与自己对弈，大多的时候就总爱焚香独奏。他好像忘了其它的存在，可还是狐狸的她却老是喜欢在他面前蹿来蹿去，捣乱一下，直到引起那个人的注意才满意。她喜欢陪在那个人身边，即使只是安静地窝在一边听他弹琴，即使不被那个人喜欢，她也想永远跟着他。只是后来他说让她离开，她心里非常不舍但还是离开了，她知道自己不被那人需要，害怕在那人眼中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厌烦，她便远远地走了，回到了无名山修练，她想着等哪一天成功渡劫化为人形，再去找他一定报答他的搭救之恩。
世事总是那么难料，再一次相见是在无名山中，他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清减了一些，那一刻以为自己将要灰飞烟灭之时，是他又一次从天而降，抱着她将她护在怀中，助她躲过天劫。
后来她所有的恩情还未报答，才知他已经离世了。她心里所有的所思所想所愿都成为了来不及的遗憾。看着面前眉目如画轻垂着眼睫，不再疏离淡漠的人，一种失而复得，一种深深的庆幸，还有真诚的感激萦满心间。
“公子，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
琴音在她思绪游走之时，已经戛然而止，她抬眸有些疑惑望着孙斜，似乎不解他为何突然中断了琴音，按着琴弦无声的看着她。
“你的心为何突然乱了，可是因为这琴曲的缘故。”
孙斜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流淌着淡淡的关切，他感觉得到对方心绪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沉醉，欢喜，惊讶，到后来的忧伤。他原本是想让她开心的，可显然勾起她不算愉快的回忆，他的确也有些在意。
小铃铛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虽然那些往昔是她非常重要的回忆，但对于现在的孙斜来说那都是与他无关的，他并不记得。所以有些想法她决定放在心里，只要自己知晓便好。
孙斜见她这般眸色渐沉，头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弄清楚一个人内心所有想法的冲动。
“你不说，我便不问。”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再两日我这里便空了下来，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小铃铛果然因他的话眼中一亮，一改先前被过往牵动有些低落的情绪，她一直盼着哪日能和孙斜一道出去走走，不想孙斜还记得当日说过的话。她以为孙斜没有提起过是已经忘了，还想着等他闲下来就主动和他提起的。
“公子，原来你没有忘啊。”
孙斜见她惊喜的看着自己，默默点了下头。
小铃铛莞尔一笑，仿佛一扫阴霾般的豁然开朗。
“公子有想去的地方吗？其实除了这扬州城，无名山附近以外，我还去过许多地方的。每个地方有它不同的景色，可我总是来去的匆忙没有好好欣赏过当地的风土人情。人来人往，热闹繁华，那些似乎都不属于我。我徘徊于人间，只有一个目的，直到再一次与公子相逢，我才安定下来。”
小铃铛说起这些，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孙斜从她话中感受到了她的孤单，她的执着。
他突然开始心疼自己面前的少女，他想问她一直以来是不是很累了，这世上的人来来去去她见了太多，喜怒哀乐那也都是别人的。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就只为寻找一个也许永远都找不到的人。这一刻他再也说不出否认的话，甚至期望自己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他不愿她失望，或者孑然一身，在红尘中兜兜转转。他想如果可以的话在自己有生之日，尽量让她过得开心些，感受到被照顾，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会为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将她托付给自己的家人，他甚至有想过这一世让她可以做点什么，就当是报完了恩，从此只为自己而活。他的时间不多，能让她多一份欢喜也没什么不好的。
“昔日韦庄有词云：“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云天，画船听雨眠。”江南多美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二州我倒是很想去看一看的。”
孙斜随意找了一个由头，说是自己的心愿，若小铃铛与他一同前往，也能当做是为他了一个心愿，之后他也好以此来说服她，她已经报过恩了。
小铃铛听他这样说立刻来了兴致，捧着腮回忆了一遍，发觉对那两个地方只有一些模糊的映像，于是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公子，我好像去过这两个地方，但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样的了，不然也好跟你详细的介绍一番。”
孙斜见她颇为沮丧，温柔地看着她道：“无事，不记得便不记得。这一次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陪我去看风景就好。”
小铃铛欢喜地点了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似乎很苦恼。
“公子，我们这次去要不要带上云襄啊，那个时候你答应了他的，如果不带上他，他或许会生气唉。”
孙斜也想起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默了片刻不怎么在意道：“你去问一下他的意思。他若要同去，便带上他。”
小铃铛虽然只想和孙斜一起去外面玩，但想到孙斜已经答应过的，也不好让他食言。所以也没有多纠结。
“公子，下一次就我和你两个人去外面玩，不带别人好不好。”小铃铛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脸期待地望着那个擦拭着琴弦，无比认真，指尖似有光华流转的某人。
孙斜手下的动作只微顿了下，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
“你有什么东西要一并带上的，可以让何宏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