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赴七万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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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桃花面

她要什么?

少绾哑然。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墨渊时,明知出了这道门便要兵戈相向,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抬头,水泽宫摇曳烛火的映照下,终于看到他缓步而来的身影,却不是惯常的锦衣蓝裳,而是一身墨色冕服,漆黑的发丝束在紫金冠之中。

比起他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淡泊模样,他这样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也很好看。

少绾笑了笑,每每回想,亦如初见般心悸。

她离墨渊站的近了些,“十几万年前那场战役的大仇,少绾没齿难忘,我想赢得这一仗,却也想要你。若你答应,魔族可退一步,与天族共存之!”

墨渊抬一双眼看过来,“若我攻进魔族内部,亦能得到冥镜。”

少绾笑的苍凉,“你如此说,就不怕我将这活命的宝贝毁了么?”

呵。

他眼中冷光闪了闪,“你就不怕白浅气绝日,便是我毁天灭地时?”

他确实有能力做得出。

少绾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语塞。

若他真的做了这事,那她与她的子孙挣扎了十几万年,岂不是徒劳?何谈光复魔族这一说。

够狠。

墨渊驱她走后,少绾立在昆仑虚外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从她身上掉下一块玉佩。

她拾起来,眯了眼睛对着日光端详了许久,确定是十几万年前,隆冬时节,墨渊掉在水泽宫的那块,她一直带在身上。

有女子匆匆站到她面前,伸出葱段般的手指,一手指着玉佩,一手指着自己。她抬起头来看,一张脸陡然苍白。

微风拂过,拂来一阵淡淡的桃花香,女子握着玉佩,微笑看她:“少绾,莫要再傻了。他不爱你。”

······

那张与自己生的一样的脸,不正是年少的少绾么?

那时的少绾,与如今的少绾,有何区别。

一个痴傻地爱着。

另一个伤的如此深,却还是痴傻地爱着。

墨渊护着他的白浅,像一颗参天大树护着身上攀附的藤蔓,容色温柔,姿态亲昵。

抬眼看着她时,却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少绾大病了一场,病愈后,更加坚定了出战的决心。

魔族始祖亲临北荒战地,原本在左虞前军的帮衬下占了上风的狐帝,此时被步步紧逼,带着一众子民退到了水吪灵山山脚下。

左虞再传不出消息去,被逼无奈,决定拼死战一场。

折颜情急,孤身潜入昆仑虚山底,为伏羲琴解除封印。

眼前红光一闪,他死死地抓住琴的两端,不顾封印之气裹挟的戾气冲击,拼了命地飞出岩洞去。

当初是他信誓旦旦,答应了父神封印伏羲琴的,如今违背父神之命,擅自解封,这骇人的反噬是他须受的。

(此处非杜撰,未脱离电视剧和原著之意,折颜的身世,一直是九重天最大的威胁。)

折颜生来神魔一体,高洁之外更有蔑视凡尘的魔性傲气,道行高深寿与天齐,历劫之外更有涅槃重生的神奇,近乎不死不灭。

少绾同折颜一样,也是只火凤凰,她便是一念成魔的折颜。

而折颜最初封印伏羲琴的目的,不过是给自己难以掌控的魔性,上一道枷锁罢了。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殷红,将伏羲琴背在身后,朝着不远处闻声赶来的墨渊,东华走去。

你瞧,他挥一挥衣袖,还是那个面若桃花,潇洒翩然的不羁男子。

“你不能看着白浅去死,所以,即便散尽一身修为,也在所不惜。你我兄弟一场,也该知晓,我亦如此!水吪灵山下,也有我不能眼看着他去死的人。他们活着,我们尚可道一句,生亦何欢,可他们若不在了,死又有何惧呢?”

折颜端起一碗酒,敬一杯墨渊,敬一杯东华。

“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这一杯酒过后,就不知何时再见。

他曾与墨渊、东华征战四方,最后却避居世外,不问红尘。

看似高洁无争的身影下,却隐藏着四海八荒最大的危难。

“若我成魔,还请你二人念在同袍之谊,亲自将我了结,折颜自当不胜感激。”

折颜笑之坦然,决绝又平和。

墨渊拱手一揖,与东华一同回了他一碗酒。

昔日兄弟,今日再赴战场,虽不能并肩作战,却都是为了自己着紧的人。他们活了这么久,难得为自己活一次。

折颜转身离去的背影,比墨渊东华,更为决断。

你看他是一张桃花面,忘却了他本名叫折颜!

······

墨渊先后调遣了乐司战的中军右军前去北荒助阵,留守在九重天上的左虞前军,剑锋一转,与天兵天将一致对外,抗衡来犯魔徒。

折颜一声令下,无数羽翼如燃着火般的凤凰盘旋在北荒上苍,凤族聚首,这阵仗令人望而生畏,烧红了半边天的云彩,是对魔族最好的震慑!

凤族从天而降,狐帝大喜,将一直护在他身边的青衣推去配合左虞的人马,浴血奋战两日后,终突出重围!

魔族元气大伤,天族乘胜追击。

终在这一天,大雪纷飞,墨渊与少绾对峙在水吪灵山。

少绾久久无言,昔日爱慕之人,正持一柄轩辕落在她魔族对面。

折颜率凤族众将北荒死死包围,今日,便要将魔族众徒全数围剿在北荒境内!

一向稳重的叠风,率先拍马而出,列前祭出自己的名号,沉声叫阵。

长衫子阑率中军紧跟其后。

少绾在寒风中嘶哑地喊了句杀!

她破碎嗓音传往敌阵,猎猎招摇的旌旗中,她穿一身铠甲跨马缓缓而出,冷艳绝伦的一张脸上,有一双赤红的眼,泠泠似水的长剑泛出冰冷白光。

“杀!”

宁愿决一死战,也绝不认输叛变。

万马奔腾,漫天的猩红不知是谁的梦魇。

天族与魔族的兵卒如排山倒海般相撞,厮杀的呐喊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进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

利器相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

这惨烈一战,从神魔两族挥剑起,持续了整整三天!

墨渊揭竿而起,披挂上阵,却踏进早早设下的仙障内,白茫茫的雾瘴自地底悠悠升起,自雾瘴中一掠而过,快得人看不清,只是铃铛的一次回响,才让他分得清方向,雾瘴彼端已是马嘶人嚎,片刻后悄然无声。

白雾渐渐散开,少绾不知何时换下铠甲,一身红衣,盛装持剑立在树干上。

墨渊一身玄晶甲,坐在马上,微仰头看着眼前的少绾,炽热的日光下,漆黑的眸子里映出那个红影,秀致的眉,梨般的眼,额间绘一只展翅的凤凰,未挽的墨发飘散在空中。

少绾手中的剑还在滴血,扫过树下累累尸骨,目光停留在墨渊脸上,眼角微微挑起,似有笑意,“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跳下树干,扬了扬手中的冥镜,“你要再杀我一次么?”

墨渊神色冷峻,话更冷,“绝不姑息。”

这是她必输一仗,早就知道赌不赢了。

泪水顺着少绾的眼角滑落,花了妆容。

她以为自己是来光复魔族的,她以为醒来就能忘了他。可谁知,先动情的注定先死,一入情关,就莫要想着能逃出来。她就是被墨渊一掌拍死,一只不复万劫的飞蛾。

她看着他的轩辕飞过来,突然停下了所有攻击的动作,只是双目一闭,待那冰凉刺入胸膛,道一句。

墨渊,你欠我的。

她笑颜如花,看他夺过自己手中的冥镜,心中一痛。

痛,却不为那冰冷的剑伤,而是她等了数年,以为他是不会爱人,生性冷血无情,才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不闻不问。可如今再看,是她爱错了人。

奉行抱着少绾,叫了声老祖宗,瞧着身后遍地跟着少绾渐渐幻化成烟的魔徒尸体,放声痛哭,她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

她笑着望向远处的天,笑的极美,极艳:我记得那场盛宴,开在一片花海之上···若死后还有记忆,我不愿忘了最初见你的样子,那样···那样少绾即便是做了孤魂野鬼,也不会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