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常黎不归路
“大人,这几位是?”蒲颖一边向她们走过来,一边好奇的问道,“莫不是......莫不是我王兄新纳的妃子?”
“公主误会了,这位是大王请来的医女槿幻姑娘,这二位则是槿幻姑娘的亲随。”邱墨一一介绍道,槿幻她们给公主施了一礼。蒲颖围着槿幻转了一圈,好像要将她看透似的,槿幻刻意避开了公主的犀利目光。
“公主,民女因幼时大火烧伤了面颊,故需要面具遮盖,以免惊了各位贵人们。”槿幻知道蒲颖想问什么,索性提前说了,主动总好过被动。
“原来如此!”蒲颖公主念道了一句便匆匆离去。夜幕降临之后,那个神秘的女黑衣人再一次进入了太后寝殿。她脱下斗笠,竟然是蒲颖.她不敢耽误赶紧赶到太后娘娘宫里,告诉太后,以她犀利的眼光,再加上那二人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故而推测槿幻绝非医女这么简单,她进入西夏皇宫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后却不以为然,贵妃看过她的真面容,是一位面容不堪之人,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啊?况且大事将举,何必因一个无足轻重的医女引起大王注意呢!
蒲颖重新戴上斗笠,出了太后寝宫。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诡异的身影。
“阿勋,你看清楚了,进入太后寝殿的那个人就是咱们白日在御花园遇到的红衣公主?”紫宸不可思议的问,然后目光转向正在思考的槿幻,“这公主既然是大王的幺妹,要见太后何必这么麻烦呢?”
“紫宸姐姐,阿勋眼力一向很好,她就是那个凶巴巴的公主!”阿勋一想起在御花园里蒲颖用直勾勾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三人,便嘟起了嘴。槿幻挥手将阿勋唤道一边,摸了摸她垂在胸前的散发,柔声细语地说:“阿勋,从今开始,你给我盯紧那蒲颖公主,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寡居的妇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阿勋这就去!”阿勋像一只灵巧的燕子一般飞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紫宸望着外头茫茫黑夜,担忧地对槿幻说:“主子,阿勋总是马马虎虎,我看那蒲颖公主绝非善类,阿勋能应付得了吗?”
“无妨!”槿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地说,“大不了就跑呗,咱阿勋的轻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世间无人能及。”
南晋帝都乐斋
春日又是一年一度的开学季,全国各地的学子们都齐聚在乐斋门口,有的正在填写报名表,有的和认识的人聊点在帝都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以及远大的目标。
其中有一个身穿酱色衣衫的男子,嘴巴下蓄起淡淡的胡须,年纪比这些学子们大个十岁。他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乐斋。裴院长见他来了,恭敬地迎上前去:“常大人,您来了!今日书院事务繁忙,可能怠慢您了。”
“无妨!我和往常一样坐坐就走。”常黎语气冷淡地跟院长打了招呼,顺着长廊来到了一间寝殿。
那是当年他与马席苏轻轻共同的居所,如今马席走了,轻轻也香消玉殒,昔日的学霸三人组只剩他一个形单影只。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那间房。这一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来此处伤感一会儿。
但每次来到这间屋子,他脑子里便会飘荡起苏轻轻马席生前的音容笑貌,想起昔年他们求学时一起坐在这案前抄四书五经,一起偷偷喝酒,一起对月吟诗。
他坐在苏轻轻当年的床榻上,打开食盒,拿出一坛酒想要灌醉自己。醉了,便什么都忘了,不会伤心失落,更不会心痛啊!酒精渐渐麻痹他的神经,一不小心酒坛滚落到了地板上,他弯腰捡起,不经意间看见床下竟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他这才想起来,入学第一年,他三人写下了当时的心愿,放置在木盒内。约定等将来功成名就之后,再来亲自打开拿给对方看。他痴痴地拿起那木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埃,他坐在案边,拿起了第一张小字条,字迹潇洒随性,一看就是马席写的。
“马席希望将来能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与明思与小苏,当一辈子好兄弟!”
常黎看过之后难掩悲痛的心情,拿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通酒,然后擦了擦被酒浸湿的衣衫。又拿起另一个字条,缓缓打开,上面写道。
“轻轻身份特殊不敢有什么远大的心愿,我只希望将来可以有机会到西夏帝都夏州游历一番,领略一下西夏的风景。”
常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将那张纸条像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双眸的泪水犹如瀑布般一泻而下。他恍然大悟,原来轻轻当年就知道自己难以达成夙愿,所以许下这般小小的心愿。奈何命运使然,轻轻连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没能达成,实乃终生憾事。
那日常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乐斋书院。
当晚他就做了一个决定,要去西夏帝都夏州走一趟,替轻轻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但他与吴素素的儿子常义刚刚满月,此时若是离开吴素素定会阻挠,他前思后想决定挑选一个夜黑风高之夜逃走。
吴素素见夫君不辞而别,她都要疯了,动用了母家所有关系到处打问常黎的下落,但终究遍寻无果。已经整整一年,她以为时间久了,夫君就会忘记那个死人,全心全意与她度日。
没想到夫君最终还是抛下了她们母子。她已经接近疯癫,竟然入宫问陛下苏轻轻究竟葬在何处?知道了苏轻轻的埋骨之所,说不定就能找到常黎。
“常夫人,朕曾下旨前朝后宫不许再提起那个恶贯满盈的人。”长孙琏心中甚为不悦,涨红了脸颊呵斥道,“再说常黎不辞而别未必和她有关!”
“求陛下告诉臣妹那个人究竟埋于何处?我怕明思一时糊涂,做了傻事。义儿刚刚出生,不能失去父亲。请陛下体谅臣妹的心情。”吴素素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似乎要比当年哭倒了万里长城的孟姜女还要伤心。可陛下的连越来越黑,马三宝赶忙道:“郡主,稍安勿躁,常大人绝不在您猜想的那个地方,更加不会干傻事。请您想想,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常大人如果真的想不开,也不会等到现在。”
听了马三宝的话,吴素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想马大人此话有理,夫君或许只想去散散心而已,说不定是自己多思了。对,夫君就算不在意她,也会顾念孩子的,那是他的血脉。
吴素素走后,阿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竟也跪到长孙琏面前询问苏大人究竟埋香于何处,他好亲自去祭拜一番,以表达哀思。
长孙琏用手托着头连连叹气,随后就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时间久到武人体魄的阿炎跪得身形摇晃。
“阿炎,朕只能告诉你截杀重臣的慕容轻轻早已绳之以法,尸骨无存!然而你的苏大人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长孙琏抖了抖衣袖字正腔圆地对他说,语气格外坚毅,“阿炎,朕已经给过你答案了,你今后不许再问,否则必定严惩不贷。”
阿炎被陛下这句话搞懵了,什么慕容轻轻,苏轻轻的,这分明是一个人呀?他一边想着一边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依旧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龙椅上的陛下。陛下无奈地给三宝使了个眼色,三宝走上去伏在阿炎耳畔说了句话。阿炎听完大惊失色,与马三宝相互对视。
入夜,长孙琏又来到了乾安宫,半年前他把龙延殿前的海棠树悉数移植到乾安宫里,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格外的绚丽夺目。他站在海棠树下感受着海棠花雨,他迈入大殿正前的木架上挂着苏轻轻的墨绿色内司服饰。一年多来,他吩咐宫人们一日三次的打扫着乾安宫,入伺候活人一般伺候内司大人。
“陛下对苏大人的感情情比金坚啊!”跟在长孙琏身后的马三宝对站在身边的阿炎说,“也不知苏大人现在可还安好?日子过得艰辛吗?”
“马大人,我不明白,当年陛下为何会同意让苏大人当替罪羊?”这是阿炎得知苏轻轻尚在人间问得第一个问题,“陛下对苏大人的感情,在这人世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也是我无法理解陛下赐死苏大人的原因之一。”
马三宝告诉这个重情重义的阿炎,刺杀重臣一事是必须要有人来承担的。苏大人想让陛下饶过慕容鑫,必须要有一个同等身份的人代他死这样才能给南晋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所以那杯鸩酒苏大人必须要饮下,只不过陛下吩咐马三宝将鸩酒里添加了些缓解剂,事后在喂她服下顾大人留下来的麒麟丹,这才保得她一命。
“那苏大人现在何处?”阿炎两眼放着金光追问道,他只见马三宝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情绪渐渐低落起来,“苏大人是个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她背负着截杀朝廷命官的骂名,她会比死更痛苦!”
“苏大人是何人?”马三宝挑眉道,“我相信她一定会重新立于人前的!”
常黎刚刚进入西夏的边境就被一群马贼给盯上了,钱财被洗劫一空不说,他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哎,他是个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没吃过半点苦头,这次的经历也算让他体验一下最底层人的生活了。
身无分文之后,他心中打了退堂鼓,沿路乞讨折返到奴卢城向当地知府求救。谁知当地胡知府见这个自称郡马的人衣不蔽体浑身脏兮兮的,居然以为他是西夏的细作,无情地将他驱逐出境。常黎算被母国抛弃了,他站在奴卢城外,向北方望去,再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就能到西夏怀州了。幸好自己会西夏文,能够在西夏找一份差事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