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宋魏国主遇害
话说魏主拓跋焘回到平城,在告庙备下宴席庆贺,改年号为正平元年,将五万多家降民分别安置在平城附近,无非是宣扬威武,夸耀功绩的意思。魏从拓跋嗣时期开始强盛,到拓跋焘继位后,国家更加兴隆昌盛,但推究起来,多数出自崔浩的功劳。崔浩却在魏主南下之前,因修史一事,得罪魏主而被诛杀。
崔浩和崔允等人奉命修撰国史已有数年,魏主常对他们说:编录史书要“务从实录”。因此,崔浩将魏主先祖的事例据实列叙,毫不讳言。著作令史闵湛、郗标向来奸佞,看到崔浩平时撰著,张口称赞,阿谀奉承,并且劝崔浩将国史刻在石头上,刊登出来,以彰显他直笔实录。崔浩依言施行,将北魏先祖的履历,无论善恶,一律镌刻到石头上昭示天下。当时太子拓跋晃总管朝政,任命了四位大臣辅佐,这第一人便是崔浩,此外三人分别是中书监穆寿、侍中张黎、古弼。古弼的头长得很尖锐,形似笔尖,为人忠厚耿直,深得魏主信任,魏主常称其为笔头公。崔浩也直言不讳,常得太子的敬重,因此权势越来越大,被人们所忌惮。古人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崔浩具有干才,深得两朝帝王的器重,但他做事也很任性而为,不知道避嫌,难免得罪别人,遭人诬陷。中书侍郎高允很早就为崔浩担心,但是崔浩全然不在意,放任如故。不久,他果然遭人诬陷,大祸临头,一道敕书,竟将崔浩关进狱中。
高允和崔浩一同修撰国史,当然也受到牵连,太子拓跋晃曾向高允授意,想要营救他,于是他招来高允对他说道:“我把你引进内廷,陛下如果有话问你,你只要按我说的回答,便可免去死罪。”高允假装答应后,就跟随太子去见魏主。太子先入宫对魏主说道:“高允为人小心谨慎,国史一事全由崔浩主持,和高允并无干系,请陛下赦免高允的死罪。”魏主召来高允问话道:“国史全都出自崔浩之手吗?”高允答道:“太祖记是邓渊所写,先帝记与今上记是由我和崔浩共同撰写,崔浩虽为总领,但是动笔记述,我比崔浩写得更多。”魏主盛怒不已,他瞪着太子说道:“高允之罪比崔浩还大,如何能免除死罪?”太子吓得慌忙跪下请求道:“天子威严,高允只是一介小臣,慌乱之下才会这样说。儿臣曾向高允问明,国史一事全是崔浩所为。”魏主又询问高允道:“太子说的是否属实?”高允从容地答道:“我所犯之罪应当灭族,不敢说假话,殿下可怜微臣,想保我一命,所以才有这番陈词。”听完这话,魏主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他又对太子说道:“这才算是耿直之臣!临死不改口,便是守信;身为臣子不欺瞒君主,便是忠贞,国家有这样的耿直忠臣,怎能降罪于他?”于是,魏主命他起身,站到一旁。又将崔浩召来审问。崔浩有些惊惶不安,不敢详细对答。魏主命左右将崔浩押了出去,让高允即刻草拟诏书,诛杀崔浩和他的僚属僮吏,共一百二十八人,全都诛灭五族。高允持笔不写,魏主再三催促,高允索性放下笔奏请魏主道:“崔浩如果有其他的罪过,不是微臣敢劝谏的,但如果只是因为直笔触犯龙颜,确实罪不至死,怎能再诛灭五族呢!”魏主再次大怒,喝令左右将高允拿下,经太子再三哀求,魏主才说道:“若不是高允敢直言劝谏,就还有数千人要被杀了。”太子和高允拜谢后退出。次日,有诏书颁下,只诛杀崔浩以及他的全族,其余人免去诛杀全族之刑。
过了几日,太子责怪高允道:“我本想让你免除死罪,你最终还是没听我的话,导致惹怒陛下,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高允答道:“史记的目的就是据实记录善恶,告诫今古。崔浩编撰史书一事,并没有违背国法大礼,不应被诛杀。臣和崔浩共同参与编史一事,崔浩既然被处死,臣又哪敢独自偷生?承蒙殿下替臣救解,恩同再造,如今臣独自苟活,仍然觉得有愧于死去的朋友!”太子也被高允的忠义感动,叹息不止。这番话传到魏主耳中,也难免有些后悔。这时,又听说尚书李孝伯病危,传闻说他已经死去,魏主呜咽地哭道:“李尚书太可惜了!”随即又改口说道:“我用错词了,是崔司徒可惜!李尚书可哀!”后来,魏主得知李孝伯病愈的消息,便命他接替崔浩的职位,而且凡事都和他商量,就如同崔浩尚在人世一样。
太子拓跋晃入朝参政时,与中常侍宗爱结下嫌隙,给事中仇尼道盛深得太子的欢心,也和宗爱不和睦。偏偏魏主信任宗爱,宗爱便向魏主进谗,诬陷太子,他先将仇尼道盛指为犯事的主谋,然后说太子东宫的官属十几人参与谋划。魏主竟将他们全部处斩,吓得太子拓跋晃每天担惊受怕,致成心疾,不久便去世了。
魏主后来得知太子拓跋晃无罪,非常悲伤悼念,便追谥拓跋晃为景穆太子,封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浚为高阳王。随后,又因皇孙世代嫡传,不能封为藩王,于是收回了成命。拓跋浚当时年仅十二岁,聪慧过人,魏主对他格外钟爱,常常让他陪伴在身边。只是那宗爱见魏主后悔错怪了太子,他担心自己因此被降罪,于是想出一条计策,干出弑君谋逆的大事。
一年过去了,苦于没有机会下手。等到魏正平二年春季,魏主拓跋焘因为喝醉酒,独自睡在永安宫,宗爱伺机入宫,也不知他如何动手,竟然令这位英武果毅的魏主拓跋焘,就这样眼突舌伸,不明不白地死了。
经过好长时间,才有侍臣进去探望,看到魏主这般凄惨模样,吓得狂奔而出,大声呼叫。那时宗爱早已溜到外面,还假装一副惊讶的样子,立即和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人商议魏主的后事,决定暂不发丧。当下就因推选谁来继位这个问题,彼此间产生很大的分歧。和疋以皇孙尚且年幼为由,想推立年长的君主,唯独薛提则引经据典,决定立皇孙为君主,彼此辩论一番,尚未定论。和疋竟将东平王拓跋翰招来,安置在别室,他打算和群臣们召开会议,推举拓跋翰继承皇位。宗爱却秘密将南安王拓跋余迎来,让他从便门进入内廷,将他领到魏主的灵柩前继位。这东平王拓跋翰和南安王拓跋余,都是魏主拓跋焘的儿子,太子拓跋晃的弟弟,拓跋翰排行第三,拓跋余排行第六。宗爱曾进谗言害死东宫,听到薛提主张立皇孙时,原本是反对的,但他和拓跋翰也心存芥蒂,不愿推立他。因此,宗爱假传赫连皇后的诏令,召见兰延、和疋、薛提三人,等他们一同入宫时,突然有数十名宦官冲出来,手举刀械一拥而上,吓得三人浑身发抖,只能束手就擒,霎时间鲜血四溅,人头落地。东平王拓跋翰还待在别室中,痴等着群臣来迎他去做那嗣皇帝,不料室门一响,闯进许多阉人,持刀乱砍,只听到半声狂叫,拓跋翰就一命呜呼了!
宗爱随即奉拓跋余继位,宣召群臣入朝拜见新君,一班贪生怕死的魏臣,哪个还敢抗议,全都向拓跋余下拜,俯首高呼万岁。随后,按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平元年,尊赫连氏为皇太后,追封魏主拓跋焘谥号为太武皇帝,任命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督管朝中内外所有军事,兼任中秘书、受封为冯翊王。拓跋余因越过兄弟排位继承皇位,担心众心不服,特意分发国库中的钱财锦帛,赐给群臣,不到半月,国库已空。偏偏这时,南方的军队突然前来侵扰,宋廷几乎束手无策,幸亏河南一带的边将固守,双方胜负各半,才将南军击退。
原来,宋主刘义隆听闻魏主拓跋焘已死,便想再次北伐,恰巧魏降将鲁轨的儿子鲁爽,和弟弟鲁秀又来投奔宋朝,他们声称父亲鲁轨南归的心情非常急切,竟然抑郁身亡,臣鲁爽等人继承家父遗志,仍然想回到祖国。宋主非常高兴,立即任命鲁爽为司州刺史,鲁秀为颍州太守,和他们共同商议北伐之事。鲁爽等人竭力主张北伐,宋主于是派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督率冀州刺史张永等人,进攻碻磝。鲁爽、鲁秀、程天祚等人发兵前往许洛,雍州刺史臧质,率领部众赶赴潼关。沈庆之等人劝谏宋主,宋主不肯听从。青州刺史刘兴祖请求带兵攻入中山,直接捣毁魏虏巢穴,宋主还是不采纳这个建议。反而让侍郎徐爱传诏到军前,必须等到宋主的亲笔诏令才能施行。从前宋师战败的原因,都是因为宋主的专权专制,让各位将领在阵前无法决断造成的。这次又重蹈覆辙,眼看是不能成功了。
张永等人到达碻磝,围攻魏军二十天,魏兵挖通地道,悄悄潜出毁坏宋军的营帐。张永竟吓得带兵后撤,折损了很多士兵。萧思话亲自带兵去攻打碻磝,还是久攻不下,粮食吃尽后也退兵回来。臧质在近郊整顿兵马,派遣司马柳元景等人前往潼关,梁州参军萧道成也带兵赶赴长安,途中没有遇到敌军。唯独鲁爽等人领兵进入长社时,魏守将秃发憣弃城逃走,再行军到达大索,和魏豫州刺史拓跋仆兰交战一场,收获甚多。鲁爽等人追到虎牢时,听说宋军在碻磝节节败退,魏又派兵前来支援,于是领军回到义阳镇守。柳元景等人担心势孤力单,也领兵东返,这样一番举动,又让北伐成了纸上画饼。宋主因他们擅自退师,降黜有差,这也不在话下。
话说魏主拓跋余得知宋师已经退去,便开始放心下来,整天沉迷于酒色,时常外出游玩,不理政事。宗爱掌握着朝中大权,权势滔天,不但引起朝中百官的侧目,就连魏主拓跋余也起了戒心。魏主有时看见宗爱,也对他略加裁制,宗爱含恨在心,再次谋划犯上作乱,想将拓跋余置于死地。恰巧一天夜里,拓跋余在东庙祭祀,宗爱立即嘱命小黄门贾周等人,用匕首刺入拓跋余的胸膛,一刀将拓跋余杀毙。
群臣们尚未听到叛变的消息,只有羽林郎中刘尼得知,便立即对宗爱说道,请立皇孙拓跋浚继承皇位。宗爱愕然地说道:“你真是个蠢人,如果立皇孙为新君,他肯忘记太子拓跋晃之事吗?”刘尼没有说话,回来后秘密告知殿中尚书源贺。源贺有志除奸,就和刘尼一同前去拜访尚书陆丽,与陆丽商谈道:“宗爱既然立南安王为新君,如今又杀了他,而且不愿意迎立皇孙为新君,可见他包藏祸心,将来一定不利于社稷,如果不尽早铲除,只怕后患无穷啊!”陆丽惊得一跃而起,说:“新君又被弑了吗?宗爱一再图谋叛逆,这还了得!我定当和各位合力诛杀此贼,迎立皇孙继位!”于是,陆丽召请尚书长孙渴侯前来商定密计,命令源贺率领禁兵守卫宫廷,自己和刘尼去恭迎皇孙。皇孙拓跋浚这时才十三岁,陆丽将他抱到马背上,驰至宫门。长孙渴侯开门迎接,陆丽进宫拥护保卫皇孙,刘尼率领禁兵飞奔到东庙,向众臣大声呼道:“宗爱杀死南安王,大逆不道,罪当灭族。如今皇孙已经继位,传命所有卫士回宫,各守原职!”众臣们听后,大声欢呼万岁。刘尼立即命人将宗爱、贾周拿下,然后带兵返回军营,奉皇孙拓跋浚御驾永安殿,继承皇位,召见群臣,改年号为兴安元年。用五刑诛杀宗爱、贾周二人,诛灭其三族之人。随后,新君拓跋浚追封景穆太子拓跋晃为皇帝,庙号恭宗,封先母郁久闾氏为恭皇后,立他的乳母常氏为保太后。拓跋浚一出生,他的母亲就去世了,拓跋浚是由常氏抚育成人的,所以他对常氏特别尊敬,以此报答她的恩情。不久,竟晋封她为皇太后。拓跋浚封陆丽为平原王,刘尼为东安公,源贺为西平公,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国内局势稍稍平复。但那南朝天子却遭亲子弑杀,死于非命,这仿佛有铜山西崩,洛钟东应的情形,正所谓乱世纷纷,华夷一律啊!
宋自从袁皇后病逝后,潘淑妃得以总掌内政事务,太子刘劭性格本就凶残险恶,他又想起母后病亡全是潘淑妃导致的,免不了仇恨潘淑妃,也因此迁怒到潘淑妃的儿子刘浚身上。刘浚因害怕遭到刘劭的加害,凡事曲意奉承刘劭,也因此与刘劭走得很近。刘劭的姐姐东阳公主有个婢女王鹦鹉,和女巫严道育有往来,严道育因为她的关系,得以面见公主,她自称能辟谷导气、役使鬼物。妇人家多半迷信,于是将严道育视为神巫。严道育曾对公主说:“神将赐给公主一样宝物,请公主留意!”公主将她的话记在心上,夜间卧床休息时,果然看到一道萤火虫般的流光,飞进了书匣当中,慌忙起身查看,打开书匣看到两颗青珠,便以为是神赐的宝物,此后,她更加信任严道育。
刘劭和刘浚一同出入公主家中,听到公主对他们说起严道育的神术,也信以为真。他们两人平素也做了不少亏心事,经常遭到父皇的呵斥,恰巧和严道育相识,便恳请她祈求祷告,想让所做的过错不被父皇听到。于是,严道育设起香案,对天膜拜,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咒语。随后便向天问答,好似有天神下降,和她对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祷告完毕。严道育对刘劭、刘浚二人说道:“我已经转告天神,一定不会泄露。”二人大喜不已,都称严道育为天神。严道育担心所说的没有应验,索性为刘劭和刘浚设法,用巫蛊术,雕玉成人像,假托宋主形神,将它埋在含章殿前。东阳公主的婢女王鹦鹉和公主的家奴陈天与、黄门陈庆国等人共同密谋。刘劭提拔陈天与为队主,宋主说他录用非人,当面加以指责。刘劭未免心虚,又恨又怕,正赶上刘浚领兵前去镇守京口,于是飞书告知他。刘浚回信说道:“彼人如果继续这样,那正好结束他的性命。”彼人暗指宋主,刘劭和刘浚的往来通信中,经常称宋主为彼人,或者称其人。
没过多久,东阳公主一病不起,竟然过世了。王鹦鹉年纪也大了,忙完东阳公主的丧事后,按理应将她嫁出去,刘浚代为主张,将她嫁给府佐沈怀远为妾。沈怀远对她格外宠爱,竟而到了专房专宠的地步。王鹦鹉照说应该知足了,偏偏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隐情,横亘在胸中,难免有些喜中带忧。这是为何呢?原来王鹦鹉在公主家时,曾和陈天与私通,这次嫁给沈怀远,她担心陈天与含着醋意,泄露巫蛊和私情之事,左思右想之下别无他法,不如先杀死陈天与,免除后患。当天,王鹦鹉便亲自去告知刘劭,说陈天与谋变,即将发动事变。刘劭哪里知道事情的真假,便马上派人将陈天与杀死,陈庆国惊骇地说道:“巫蛊密谋一事,只有我和天与知晓,如今天与已死,我还能独活吗?”于是,他立即求见宋主,将巫蛊一事一一向宋主禀明。宋主非常吃惊,立即派人抓捕王鹦鹉,并搜查其书匣,果然搜出数百封她与刘劭、刘浚往来的密信,信中说的都是和诅咒巫蛊相关的事。宋主又派人到含章殿前挖出所埋玉人,当时就下令有司严审此案,又派人去逮捕女巫严道育。严道育已闻风逃走,不知去向,只抓住一个王鹦鹉,囚禁狱中。宋主接连几天闷闷不乐,于是他对潘淑妃说道:“太子想图谋富贵,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母子可以一日无我吗?”于是,他派中使去责问刘劭、刘浚,两人无从抵赖,只能上书谢罪。宋主虽然心怀怒气,但仍心存舐犊之情,不忍心杀死他们。
岁月蹉跎,又过了一年,已是元嘉三十年了。刘浚从京口上书,奏请调派到荆州去镇守,宋主下诏传他入朝。这时,宋主得知严道育藏匿在京口的张旿家,便立即派地方官悄悄前去抓捕,还是一无所获,只抓住严道育的两名婢女。地方官当即审讯,她们供称严道育曾改穿尼姑的衣服,先藏在东宫,后来又到了京口投奔始兴王刘浚,曾在张旿家中留宿数晚,现在又跟随着始兴王还朝,等等。宋主大怒,马上命令京口官员将两个婢女押送入都,与刘劭、刘浚当面对质。
刘浚到达京都,已经听说这件事,他悄悄潜入宫中与潘淑妃见面。潘淑妃抱着刘浚哭道:“你之前因为巫蛊一事已触怒皇上,得亏我极力劝解才赦免你的罪,你为何还要藏匿严道育?现在皇上非常恼怒,我向他磕头求他宽恕你,他始终不肯,看来是无法挽回了,你先去取药来让我自尽,免得见到你惨死!”刘浚听了这话,一把将母亲推开,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可以放宽心,这事一定不会连累到您!”说完,便抢先一步出宫去了。
宋主召见侍中王僧绰,悄悄对他说道:“太子不孝,刘浚也一同为恶,我要将太子刘劭废黜,将刘浚赐死,你去查阅汉、魏典故,如有废储立储的旧例,就将它送到江、徐二相那里裁决,马上去办。”王僧绰领命而出,立即检出档册,送到尚书仆射徐湛之和吏部尚书江湛手中,向他二人说明宋主的密令,催促他们尽快裁决。江湛的妹妹曾嫁给南平王刘铄,徐湛之的女儿是随王刘诞的妃子,两人都有私心,于是一同拜见宋主,一个请求立刘铄为太子,一个请求立刘诞为太子。宋主非常喜爱第七子建平王刘弘,想越过长幼次序立他为太子,因此,他与二相辩论了许久都没能决定下来。
王僧绰进谏道:“立储一事,理应由圣上决断,臣认为应速速决定,不能拖延!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陛下为义割恩,立即裁决!如果不忍心废立,就应该坦荡如初。此事虽然机密,但很容易传扬出去,不能因此而横生枝节,贻笑千秋!”宋主说道:“你可以说是能决断大事之人,但事关重大,不能不三思而后行!况且,彭城王刚刚去世,别人会说我太无亲情,这可如何是好?”王僧绰又说道:“我担心陛下您千秋以后,别人说您只能裁决弟弟,不能裁决儿子!”宋主沉默不语,王僧绰便退下了。
随后,宋主每晚召徐湛之入宫,与他秉烛商议,而且绕壁检行,防人窃听。潘淑妃遣人探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等到宋主回宫就寝时,她便假装说刘劭、刘浚不像话,应加惩处,宋主信以为真,竟将连日来的谋划全部告诉她。淑妃急派人告知刘浚,刘浚立即驰报刘劭,刘劭与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人密谋杀死宋主,随即召集两千多名养士,亲自敬酒,嘱咐他们同心协力,完成此事。
次日夜里,刘劭伪造诏书说鲁秀谋反,下令东宫卫兵前来戍守,又叫来中庶子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等人,刘劭痛哭流涕地说道:“圣上听信谗言,要将我废黜,我自问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不愿受此冤枉,明早将行大事,希望各位能协力支持我,共图富贵!”说到这里,他便起座下拜。萧斌等人慌忙避席,答道:“从古至今都没有听说过这等事,还请殿下三思!”刘劭脸色一变,显露出怒容。萧斌害怕刘劭凶残,立即改口说道:“定当竭力成全此事!”殷仲素等人也依声附和。唯独袁淑呵斥道:“各位认为殿下真的想这么做吗?殿下小时候曾患过疯病,现或许是旧疾复发呢。”刘劭更加怒不可遏,他张大眼瞪着袁淑道:“你以为我不能成事吗?”袁淑回道:“事情也许能成,但事成之后,恐怕不能被天地所容,终将招来灾祸!如果殿下真有此谋划,还请就此罢手!”陈叔儿在一旁说道:“这种事还可以罢手吗?”于是,命令袁淑出去。
袁淑回到家中,绕床踱步,一直到四更才就寝。第二天清早宫门未开,刘劭内穿戎服,外罩朱衣,和萧斌一同乘坐画轮车,出了东宫门,招呼袁淑乘车同去。袁淑还没有起床,经过刘劭多番催促,他才披衣出来相见,刘劭命其登车,袁淑不肯,刘劭便指挥左右,将他一刀了命。随后,刘劭等人乘车赶到常春门,门刚打开,就驱车直入。按照旧制东宫卫队是不能进入禁城的,刘劭取出伪诏,指示门卫道:“我奉密诏前来征讨,你等可放后队入门。”门卫不知是假诏,便放他们进入。张超之做前驱,领着壮士数十人冲进云龙门,飞奔过斋阁,直进含章殿。宋主和徐湛之密商到凌晨,蜡烛还没有熄灭,卫兵正在睡觉还没起来。
张超之等人一拥进入含章殿,宋主受惊而起,举起小桌挡蔽,被张超之一刀劈来,剁掉了五根手指,宋主扔掉小桌,倒在地上,张超之上前又刺下一刀,宋主躲避不及,一命呜呼,终年四十七岁。正是:
到底妖妃是祸胎,机谋一泄便成灾。
须知枭獍虽难驭,衅隙都从帷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