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十九天（二）

这两天发生的奇怪的事越来越多，殷母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听见殷童在她耳边哼歌，这是一首殷童小时候殷母教她唱过的儿歌，那个时候殷母一边牵着放学回家的女儿，一边就这样哼唱着走过街头，“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

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

可是当殷母醒来的时候，歌声就没有了，只有未关紧的窗户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幻觉。

殷母这样想着的时候，陈粒来了，她没事的时候就来坐一坐，虽然她每次来，殷母和殷父都会询问她事故处理进展得如何，让她感到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想来看看。

今天病房的气氛有些不太一样，殷父不在，殷母独自看着一张照片，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黯淡。

“发生什么事了吗？”陈粒坐下来说。

“你说我让殷童继续治疗的决定会是正确的吗？”殷母问。

陈粒从她眼中看到一种渴求，就象溺水的人期待一根木头，无助的孩童期待老师一个肯定的眼神一样。

她没法拒绝，只能点头。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殷母喃喃地说。

陈粒的眼神落到她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殷童一如继往的甜美，陈粒问，“这是谁拍的？”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从一个加油站拿过来的。”

陈粒把照片接了过来，看到右下角的日期后，她有些疑惑。

她搜索着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一张黑白照，角度摆得很好，明暗适中，光线柔和，背景依稀是在一个便利店。

“在哪个加油站拍的？”

“好象在23号公路附近。”殷母听红围巾说过，这是她唯一了解的信息。

陈粒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地图，搜索23号公路，她把地图放至最大后，才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加油站的标识。

她站起来，“我很想到那个加油站去看看。”

——

陈粒来到加油站的时候，店里连灯都没有开，王强正在一片昏暗中清点着货架上的物品。

看见有人进来，王强带着歉意说，“对不起，这里不营业了，油站已经转卖给了别人，要等重新开张了才恢复营业。”

“我不是来加油的，我来找拍摄这张照片的人。”陈粒把那张殷童的照片拿出来。

王强接过来，正是红围巾前天拿走的那张照片，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对这张照片感兴趣。

王强带着疑惑问，“你是？”

“我叫陈粒，是这个女孩的朋友。”陈粒指着照片说。

“这张照片是油站的前老板，也就是我的朋友，杨凡拍的。”王强问。

“他的人呢？”

“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王强摇头，事实上杨凡今天的行为举止都有些异常，他把自己的生活用品都打好了包，留给了王强一个地址，说这是他舅舅家的地址，让他在自己走了以后，帮忙把这些物品寄过去。

王强知道杨凡是个孤儿，平时和亲人少有联系，突然向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未免让人意外，他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虽然他再三询问，可是杨凡什么也没有说，他拍了拍王强的肩膀，说了声“保重”，就开着汽车出去了。

这就奇怪了，陈粒凭直觉，觉得杨凡应该是知道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都要打听这张照片？”王强忍不住好奇的问。

“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她是杨凡的女朋友，名字叫殷童。”

“你认识她吗？”

“认识，前几天还见过她一次。”

陈粒睁大了眼睛，眼前的王强目光坦荡，表情平静，不可能是说谎的样子。

“她一个半月以前因为出了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至今还没有醒来。”陈粒淡淡的说。

王强骇然，这怎么可能。

“一切都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能看一下杨凡拍的照片吗？”陈粒对这个叫杨凡的人突然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她觉得要揭开这个秘密，也许可以在他拍的照片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你跟我来。”王强把陈粒带到暗房，“这里是他近几年来所有拍过的照片，有一些废弃的，他也没舍得扔。”

陈粒站在照片墙跟前，看着这些情景各异的照片，有一种穿越时光隧道的感觉，时间也许是可以被留住的，用老照片的方式，只要记忆不灭，时间就可以在那一刻停滞。

她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看过去，这些照片记录了杨凡在加油站的点点滴滴，神态各异的顾客表情，每一次促销活动后收入增长的喜悦，每一轮月亮的阴晴圆缺，都被拍摄下来，这些照片象是一首无声的诗，把内心的独白娓娓道来，透过它们，陈粒几乎可以看见杨凡那颗炽热的灵魂。

这时她看见了一张独特的照片，这是一张油站的全景照，也许因为那天是阴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罩棚的一角作为前景出现在照片上，后面的道路和树木形成高低错落的背景，再往纵深处看，一轮圆月挂在广袤的天空，象是黑夜中的一盏探照灯。

在离加油站不远的公路上，还停着一辆汽车，依稀是一辆黑色的尼桑。

尼桑？

陈粒的心跳了一下，她记得很清楚，根据殷童车祸案的目击者说，当时见到现场有一辆黑色的尼桑车开过。

她看了看照片的右下角，日期显示是23日23点45分，正是殷童出车祸的日子，距离发生车祸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陈粒的手颤抖了起来，“你认识这辆车子吗？”

“应该是那个贷款公司宋老板开的车。”王强仔细看了看说。

“油站有监控可以查吗？”

“系统只能保存一个月的监控内容，12月23号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陈粒有些失望，她觉得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王强好象想起了什么，说，“你等等——”

他记得猴子一个多月前的晚上曾经来油站买过东西，当时他是赊帐的，自己曾经在帐本上做过记录。

他把记帐本拿出来，往前翻了翻，“没错，23号那天猴子在便利店里买了很多的东西，方便面，香烟，饼干，饮料，我这里还有打印出来的清单。”

陈粒看着帐本上一长串的物品记录，这些物品足够两个人支撑两天的日常生活，很显然，尼桑车的车主做好了在车上暂住的准备。

结果已经很清楚了，这辆车就是殷童车祸一案的肇事车，那个宋老板和猴子就是当事人，因为他们害怕被监控拍下，同时也为了方便购物，所以选择了在加油站停靠。难怪，她在交管局的朋友查了两天，都没有在几个路段口发现有尼桑车出入。

好象冥冥中有安排一样，久悬难解的案子就这样被侦破了，这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