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他只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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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争执

“有没有谁愿意当纪律委员?”林知秋因为成绩优异是副班长,负责内务。

“我!”女孩涨红了脸,猛地站起来。

平日不争不抢现在却这么积极。

郴舟畔似乎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角,懒散举手,“我也。”

林知秋不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区区一个纪律委员引出了俩尊大佛。

“好,没有的话,你俩竞争。我再说一下纪律委员是干嘛的,要把讲话,作弊,睡觉.......”

“快开始吧。”郴舟畔打断了,教室里根本没有人在听,感兴趣只有他们两个。

“你先说说你要当的理由。”

“为班级服务。”郴舟畔脸不红心不跳。

“......要点脸。”林知秋无语。

太假了,他什么时候在乎自己是否被记。

“说实话。”

“看不惯谁,就记谁,我可以公报私仇。”他勾着唇微微抬了下巴。

实在是坦白,可以淘汰了。

“假公济私。”林知秋皱了皱眉,“你被淘汰了。”

郴舟畔到也没指望自己能选上,但也没有就此作罢,“那她呢?她的理由是什么?”

“我......”花朝暮右手边的少年睡得正香。

“我想.....为班级服务.....”声音轻了下去,她也没有底气。

郴舟畔的笑容变大,不相信三个字写在了脸上,大爷似的坐姿,只是看戏。

奈何舞台上的戏子连谎都不会撒。

“好,既然没人和你竞选,那就你了。我和老师说一声。”林知秋袒护地明明白白的。

“嗯。”花朝暮耳朵红红的,手心也在发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逃过了一节。

“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林知秋笑着打趣。

大课间,操场集中。

入程祺走在郴舟畔前面。郴舟畔盯着他的长袖,过去碰了碰肩,“你不热?”

入程祺看了眼郴舟畔的卫衣,反问,“你很冷吗?”

噎得他没话说。不过言之有理,倒也是。

就在郴舟畔以为与这位清高少年的交集到此结束时,晚上他们又碰到了。

入程祺的睡眠质量差,长期服用安眠药,药瓶空了,他不得不去医院再配。

“林医生。”

林等看见少年露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别告诉我你来配药。”

“是。”入程祺表示他很聪明。

林等今年五十八,还有七年退休,在他不算长的职业生涯中遇到了两个瓶颈,其中一个就是入程祺。

这个少年把安眠药当饭吃,如果不给配,他就会沉默地坐在这里七天七夜,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没有药他睡不着。

“你一个月前刚给你一瓶。”林等翻了翻病例。

“吃完了。”

“安眠药不能长期吃会有依赖性,而且加大药剂后可能连安眠药都不管用了。”

“你给我配吧。”

“不行。”林等叹了口气,你在我这看了这么多年,吃的安眠药都能在BJ三环买套房了。

虽然夸张,但确实这些年他依靠安眠药度日实在是艰难又痛苦。

“我......”入程祺刚想说什么。

穿黑衣的少年就冲了进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头,给我药。”

他的脖子上有血痕延伸到卫衣的领口里,颇有血触目惊心。

黑衣少年的脸色很臭,周遭散发着戾气。

他需要镇定药。

入程祺认出他。

郴舟畔拉了卫衣的领口,感觉到旁边视线,不悦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十分面熟。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俩认识?”林等表示给他整蒙了。

没错,他职业生涯中的另一个坎就是郴舟畔,也在这看了许多年,丝毫没有好转。

“你什么毛病?”郴舟畔问道。

“感冒。”

“大哥这是精神科,你唬谁?”郴舟畔坐在椅子上,本就下三白的眼眸戾气更重了。

“你又和你爸吵架了?”林等看见他神色不对,眼眶发红,失控的迹象。

郴舟畔隐忍着,抓了抓头,喘气,心乱如麻。

“我喘不上气......”郴舟畔的声音都变了调,表情痛苦不堪,他的心脏很痒,像是在烧,只好拿手去抓颈肩却毫无用处。

他隐忍地低着头,双手在胸前锤打,晦暗的神色看不清,却也能感知他的痛苦。

入程祺愣神,从某种程度上,他......像极了他。

此刻。

“郴舟畔,冷静。”入程祺抓住了他抠抓自己的手。

当他手触碰到郴舟畔那一刻,郴舟畔才知道原来他的手是那样冰冷。

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却能冷到如此地步,就想冰块,或许冰块还比他柔软。

入程祺见他没有推开他,于是蹲了下来,与他平视。这才看见他的眼眶红的吓人,那双眼睛中的煞气就像一把利刀,伤人伤己。

小刺猬一样,肆意伤人,来包裹自己最容易受伤的,最柔软的地方。

“郴舟畔,呼吸。”入程祺淡淡道,眸中是平日没有的坚定。

在这之前,郴舟畔所看到的入程祺冷漠、懒散、漫不经心。可现在他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也有感情。

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手传到他的手上,周遭的温度也不再燥热,平静下来.......

郴舟畔试图慢慢呼吸,跟着入程祺的节奏,呼气、吸气。

道也真的平静下来。

就想草原上的火,来势汹汹,若是有风,火势蔓延。但若被在火苗刚醒时扑灭,将安稳如初。

林等带着护士冲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平静下来的郴舟畔和蹲下的入程祺,明白了什么事,挥了挥手把准备了镇静剂的护士姐姐支走了。

林等若有所思,靠在门框上看这两个少年既心疼,又无奈。

心疼他们各有的遭遇,无奈一直没有好转。

不过现在.......

林等忽然有个想法。

“入程祺,林舟畔。”林等从口袋里分别拿出了两瓶药。

“一瓶是镇定药,一瓶是安眠药。”

镇定药治疗于郴舟畔的焦虑症状加上轻微的狂躁症。可以起到定神催眠作用。

而对于入程祺的中度失眠,用安眠药。

两人喜出望外,一直扣扣搜搜不给他们的林等忽然如此大方?

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林等收回了手。

林等微微一笑,“这瓶是安眠药。”他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发出药片碰撞的声音。

这瓶药并没有给到入程祺的手上,而是放在了郴舟畔的手心。

同样的,交到郴舟畔手心的是一瓶镇定药。

“给错了吧?”郴舟畔的眼眶还泛红,胸口微微起伏,不过显然比刚才好得多。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互相监督。”入程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老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郴舟畔。

“别激动。”入程祺示意,慢条斯理地把药放进了口袋。

“你别想着出了这个门就互换。你们现在要在这里写份保证书。”林等背着身子就猜到他们脑瓜里在想什么,拿了笔和纸放在他们桌上。

“你又不幼稚?”郴舟畔喝了口水,笑道。

这保证书有什么用?废纸一张而已。

“都写,要是不做到,就永远娶不到心爱的姑娘。”

“......”郴舟畔刷刷两笔就写了,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入程祺没有多说,也照做,同样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去吧!”林等挥了挥手,收起了两张纸,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桌兜里。

郴舟畔和入程祺沉默地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提出换药。

那张虚无缥缈的纸隐约中成了有效契约。

说到底还是两人心中都有鬼。

林等不愧是老狐狸,他们的想法抓的死死的。

出了医院,郴舟畔忽然说道,“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他们还都不熟悉,唯一的交流就是开学那天的填表事件。

“好。”入程祺怂了怂肩。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烧烤上了许多。

郴舟畔瞄了眼对面淡定吃串的少年,装作若无其事,“谢谢。”

“什么?”入程祺喝了口冰可乐,一时间没听清。

“算了。你怎么会失眠?”郴舟畔问。

“这算病友交流会吗?”入程祺口吻如平日一样镇定。

却抖得郴舟畔哈哈大笑。

他捧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幽默。他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样子稍稍收敛了笑容。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算病友。”郴舟畔与他碰了碰可口可乐的玻璃瓶。

“我.....”入程祺张了张口,那是他最为不堪的过去,也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事,你缓缓。”郴舟畔看出少年的哽咽,叹了口气,“我呢,就是因为我爹,他从小就逼我继承他公司,要学各种这样的东西。”

“是不是听着感觉很凡尔赛。”

夏天的晚风吹过两人的发梢,脸庞和衣角。

入程祺听出了他话里的悲伤,不可遏制的悲伤。

“我爹很极端,如果我不学,他会不断打我骂我,我浑身都是伤。”郴舟畔撸起袖子,那上面满是伤疤,甚至还有五厘米长的刀疤。

“他那时候还威胁我若是不学,他就拿刀威胁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凑了上去,让他砍。”

入程祺看着他手臂上那条疤痕,感同身受。

“我们......好像同一个爸。”

“你说什么?”郴舟畔愣了愣。

“入许行他也家暴,不过他只打我妈。”入程祺的话很轻,轻到郴舟畔几乎就要听不见。

但就是那轻到离谱的声音带来最难耐的心痛。

“不过他死了。”

郴舟畔听到这句话不知该作何反应,心疼地看着他。入程祺是冷漠,他能感受到,即使平日里的绅士也不过是感着距离感的自己保护。

那温柔里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入程祺自己比谁都清楚。

入程祺很平淡地讲完,似乎他不是当事人,也与他毫无关系。

又像是一个说书人讲着跌宕起伏的故事。打动了别人却唯独没有打动自己。到底是麻木了,还是隐藏地太好了。

“我恨他。”入程祺。

“那......我当你爸爸?”郴舟畔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什么,结果口不择言。

典型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入程祺抬头,一脸震惊。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爸?”

郴舟畔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至少不再是那个冷漠的他,是鲜活的,是生命的。

入程祺也笑了。

他从未对人袒露,在今天却对一个不曾相熟的少年袒露心迹,心与心奇妙的碰撞与联系,和夏夜的风都在随着思绪翩翩。

他们永远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