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生产函数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除了苏联,只有三个国家经济体量占全球的比重超过10%,美国经济的占比至今保持在24%,另外两个国家分别是日本和中国。但日本占全球的比重在1995年达到峰值18%后,逐渐陷入“失落”,截至2018年年末已降至6%左右。相应中国经济占全球的比重则由2000年的4%一路升至2018年的16%。
客观而言,过去60余年间,全球经济之所以持续增长,除了美国经济持续增长的稳定器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日本经济的失落被中国经济的增长所承接。换言之,全球经济正是先后在“美国+日本”和“美国+中国”两个组合的推动下,才得以保持多年增长的不中断。
在与美国组合的过程中,中日两国有一个共同之处——均成功把握住了人口红利窗口期提供的增长条件,辅之以内部改革和外部全球化浪潮的推动,实现了经济的腾飞。然而,印度经验却表明,即便有了人口红利,也未见得就必然能够成就经济奇迹。1998年印度人口总量超过10亿人,同时15~64岁的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超过60%,并且至今两者均保持稳定增长。截至2018年印度人口总量为13.53亿人,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升至66.43%,但其经济占全球比重仅由1.3%升至3.3%,人均GDP也仅由413美元升至2016美元。
因此,中国经济在获得人口红利东风之后,实现奇迹增长的奥秘究竟为何,就值得认真推敲。
在此,我借用了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的思路,简单说就是将经济产出用资本投入和劳动力投入来解释。
具体到中国的生产函数,公式大体是:经济多年高速增长=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投入+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有机结合。
首先,自中国确立了市场经济机制之后,各类生产要素开始在市场机制下进行有机结合,尤其是时处人口红利期的劳动力和其他生产要素的结合,我把这个过程称作市场化进程,结果是中国经济出现多年的高速增长。
其次,在市场化过程中,经济增长的基础之一就是劳动力和其他要素投入规模持续增加,反映到数据上,就是高投资率下的高增长。
第三,经济增长的基础之二就是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结合方式,即我们常说的经济结构。客观地讲,多年高增长的基础就是能够发挥各要素最大潜力的经济结构,当然要素情况变了,经济结构必然需要实事求是地调整。
第四,除了运行机制、投入规模和结合方式三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推动和引导上述三点的自然涌现。中国经济的奥秘恰恰就在此,推动和引导因素应该有很多,例如,环保标准不高、招商引资的各项优惠政策、低的劳动力成本等,但有一个因素却一直被经济学界所忽视——实际融资利率的持续下降。
尤其是2000—2011年,中国经济占全球比重由4%快速升至10%,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实际上被上下两条曲线支撑——不断上升的劳动生产率曲线和不断下降的实际长期利率曲线。
中国劳动生产率和长期实际利率历史走势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人民银行
注:1.2002年之前的长期利率选取的是5年以上贷款基准率,2002年之后选取的是10年国债利率;2.通胀指标选取的是含义更广泛的GDP平减指数;3.劳动生产率按照1978年不变价计算。
不断上升的劳动生产率曲线,意味着各生产要素的投入产出效率是不断提高的(持续增加的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投入是有利可图的);不断下降的长期实际利率曲线(2004—2008年,长期实际利率持续处于负利率状态),则意味着推动各生产要素结合的成本是不断降低的(劳动力和其他要素更容易结合);两者叠加的结果自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经济体,回报率也是丰厚的。
上述换成中国生产函数公式的语言就是:持续增加的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投入+持续紧密的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有机结合=多年高速增长。
本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生产函数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不断下降的劳动生产率曲线和不断上升的实际长期利率曲线,函数的结果变成不断回落的经济增速,这也就合情了。如果此趋势一直延续,并最终交叉(长期实际利率曲线升至劳动生产率曲线上方),那将这个交叉称为“死亡交叉”也不为过,日本就是在出现“死亡交叉”之后,坠入“失落”的。那么从中国生产函数的角度出发,在劳动生产率出现趋势性改善之前,中国的长期实际利率就不具备上升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