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稳坐中军帐

二十四小时前，地球，第三避难所。

“老邓，我们多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马东方问道。

“你是指尤金他们吧？让我想想，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两人说话的地方是在“第三避难所管理中心”，一个独立的、自给自足的大型办公空间，总面积大约一千平方米，包括办公室、宿舍、食堂、运动间、会议室等设施，容量上限三十五人。

入驻这里的第二天，马东方一本正经地向同事们宣布：“这地方和监狱有两个区别。第一，没有看守；第二，所有人的刑期都一样，无期。”

那以后很长时间，他始终无法适应避难所的生活。一想到要在这深达六百米的地下，暗无天日地不知要呆多久，他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与其这般生不如死，倒不如爬直接返回地面，走进那炙热的阳光里，摘掉头盔，脱去防护服，闭上眼睛，几分钟之后就能告别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获得彻底的解脱……

“为什么这么想？说不定明天一睁眼，地球封闭就解除了。”邓志刚一有空就劝慰他，“再说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所以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

“老马呀，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你是科学家，呆在这地底下也能继续搞研究。想要打败努阿克人，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技术上的超越，要靠你们！可我呢……骨子里不过是一介文人，对你们搞的那些东西一窍不通，除了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还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我常常觉得，自己每多活一天，就是多浪费一天资源......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我……我已经老了，没用了。”

他说得极为诚恳。邓志刚抓起他的右手，用很大的力气牢牢握住，眼睛里光芒闪动，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给我牢牢记住：如果胆敢做出什么自戕之类的蠢事，那我也跟你一样，不活了！咱俩年纪差不多大，来到这个世界上，要说活也活够了！索性死也死在一处，这样到了阴间，也好接着作伴！”

马东方一脸苦笑。

“老邓，你不能这么以死相逼啊！好吧，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你自己更要多多保重，眼下我们一刻也离不了你的领导。”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把该干的事情都干完，我一定拉上你去追逐死亡。到时候你再告诉我，究竟想怎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他开始认真安排每天的工作和生活，渐渐领悟到，地下避难所其实很像一艘宇宙飞船，区别仅在于后者是运动的——不！实际上连这点区别都没有！

因为运动和静止是相对的。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宇航员绝大多数时间里根本无法感受到飞船的运动，他们的生活也是一样的循环重复、平淡如水，与避难所里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写了一本给孩子们看的小书，名叫《天上地下》，文笔生动有趣，在仔细地描述了宇航员的太空生活后，以第一人称介绍了自己在避难所里“平常的一天”，他写道：

天上和地下，二者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在每个人的内心里。一个人只要拥有一颗充满希望和好奇的心灵，那么不管他是在茫茫的太空，还是在深深的地下，都能够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充满激情、充满欢乐......

“刚才，你从外面一直走过来，我却丝毫没有察觉，猜猜为什么？”马东方的脸色严肃起来。

邓志刚微微一笑：“那还用问！看你那么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态势图，想必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大约半年前，戴桐指令火星联盟空间防御局，在原有“太阳系边界预警系统”基础上，研发一套可实时显示各大联盟、特别是努阿克人军事动向的战场态势监视系统。不久，系统1.0版本研制完成，第三避难所里也安装了一套，马东方每天就多了一项功课——研究和分析“太阳系三维态势图”。

“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看，就在这里，”他在态势图上轻轻一点，“一周之前，一支舰队从努阿克大本营出发，直奔冥王星而去。目前的速度是三千马赫，估计明后天就会到达。”

邓志刚眉头一皱：“看到了。这么说，努阿克人派出了增援力量？”

“我也是这么想的。受空间距离和信号传播速度的限制，冥王星一带的数据每天只能更新一次。你现在看到的，其实是努阿克增援舰队昨天的位置，距离冥王星还有三分之一个天文单位。我还发现，这支舰队中各飞船间的距离拉得很长，整个队形就像一支长长的羽箭。”

“典型的重型战舰飞行方式。”

“我数过了，一共九十七艘。就像你说的，全部是重型飞船。”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敌人的主力终于出动了！”邓志刚握紧了双拳。

“找我看，冥王星恐怕是守不住了。问题是冥河舰队什么时候撤离？如何撤离？又撤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