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离别
第三天。伊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莉亚琥珀色的双眼。莉亚正枕着他的手臂，呆呆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伊恩柔和地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有时候你还挺好看的。”莉亚摇着尾巴说道。
伊恩脸有些热热的，他移开了视线。
“你又想逗我了。”
“没有啦，这次是认真的。”莉亚微笑着坐起身，在伊恩身旁伸了个懒腰。伊恩想要抓住她不安地摆动着的尾巴，但都被她的尾巴轻易避开了。
他都有些舍不得起床了。
“我饿了。”听到了莉亚撒娇般的声音，看来不得不起床了。
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莉亚便趴在被子上回答道：“想吃你做的煎蛋，还有洋葱炒肉！”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给你吃的菜么？”
“人家又想吃了。不行么？”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那你稍等我一会儿哦。”
“嗯！”莉亚开心地眯起了眼，可爱的笑容刻在了伊恩的脑海里。
早餐很快就做好了。
莉亚用筷子夹起了一块带着洋葱的肉走到了书桌旁。
“笨恩，张嘴。”
“啊……”
“嗯，味道不错，这谁做的啊，真好吃！”伊恩夸赞道。
“自卖自夸，笨蛋！不喂你了！”莉亚瞪了他一眼。
“别别别，我还想吃呢。”
莉亚嗔怒地又喂了伊恩一块，然后拿着盘子跑到温泉那边去了。
“今天人家想乘马车去转一圈可以吗？”从温泉里出来的莉亚问道。
“当然了，大小姐，您想要去哪里都可以，我可是你的专属车夫呢。”
“哼，贫嘴！”
……
两人手牵着手乘在马车上绕着镇子逛了一大圈，可能是因为火山魔兽要来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有人。
这样就只剩下两个人的风景了。
“笨蛋，你会画画吗？”
“不会，可能把你画成老虎也说不定。”
“咬你哦！”
“哈哈哈饶命饶命。”
……
到了傍晚两人又在镇子里逛了一圈才准备回去。黄昏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笨恩，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约会呀？”有些沉默的莉亚忽然说道。
“啊？咳咳……我……”正在喝水的伊恩呛了一口，旁边的莉亚赶忙笑着躲开了。
“好啦，逗你玩的，我们不可能的啦。”莉亚突然站在伊恩面前看着他这么说道。
伊恩的心脏猛然一抽，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了。
他以为她在开玩笑。
但她的表情却有些难过。
伊恩感觉心中某处又被突兀地刺痛了一下：“是吗？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太弱小了。”
莉亚眼神一动，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用说了，我明白的。”伊恩不想听接下来的话，他现在很烦躁。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两人牵着手向前走着，却觉得离对方越来越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伊恩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莉亚。
她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非常美丽。
可是里面流露的复杂情感却让自己难以接受。
“莉亚，我……”
莉亚伸出一只手指堵住了伊恩的唇。
她低下了头：“别说出来，好么？”
伊恩傻傻地点了点头。
莉亚移开手指，用手掌轻轻抚摸着伊恩的脸颊。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伊恩的心里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觉得哪里不对：那温度超乎寻常的蛋，莉亚深夜的泪……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莉亚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不舍的泪光。她强迫自己笑着，可是泪水却没有止住。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仿佛落在了伊恩内心最深处。
“谢谢你，傻瓜，若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呢。”她的泪光在夕阳下宛若凝结的琥珀，在空中变成晶莹的球体，而后在地面绽放开来。
“莉亚……”伊恩慌乱地看向她，他不知所措。
“好好活着，别来找我，答应我，好吗？”莉亚带着哭腔请求道。
“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今天？怎么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为什么，你的伤什么时候好的，你不要走……无数念头和语言在他脑海中翻滚，然而仿佛却被打碎了一地，难以重组成能出口的句子。
“对不起……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莉亚擦掉了伊恩脸上的泪水，犹豫着踮起脚尖，想要吻上伊恩的唇，然而她只能在伊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传送，赋予之地，神坛。”她轻声地吟唱。
伊恩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心中一痛，赶忙伸手抱住了莉亚，用力到仿佛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只觉得心底某处仿佛随着莉亚的话语瞬间少了一块什么。
“不！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说好要一起的！”伊恩的声音颤抖着。
“到我伤好的时候，不是么……”莉亚把头靠在他的胸膛，细细地抚摸着伊恩的脸，就像是在把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记忆里。睫毛，鼻尖，嘴唇，胡茬……
伊恩这才想起了那时的约定。她说的没有错，可是……
“你骗我……”他的泪水滚落而下，滴落在了莉亚的手上。
莉亚的手颤了颤。
伊恩紧紧抱着她，仿佛无论如何想要把她留下。
然而传送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莉亚用耳朵蹭了蹭伊恩的脸颊，然后不舍地松开了手。
“我深爱的傻瓜……永别了。”
怀里的莉亚消失不见。
“不！！！”伊恩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大吼，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面对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就算你不是人类……我也……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啊。
……
不知过了多久。
伊恩怀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无力地放下了手，看向了远方早已落下的夕阳，它的光辉随着自己心底的某种灼热的情感，缓缓消失在了地平线。前一秒还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的发香。
回忆如困兽，此刻冲击着伊恩的脑海，他是多么想要把它撕开，从里面找出任何一丝莉亚存在的痕迹。
心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越来越痛，越来越明显。
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是抽痛。
痛的难以呼吸。
伊恩站在那里，直到月亮悠悠升起。
“传送，赋予之地，神坛。”伊恩怀着系统哪怕一丝出错的可能，自己就能追上莉亚了。
“传送，赋予之地，神坛。”
“传送，赋予之地，神坛。”
“传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黑了，明媚的夜空仿佛在嘲笑着自己。
失魂落魄的伊恩一个人回到了旅馆。
桌上有一封信，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伊恩几乎是扑到了桌旁，颤抖着手指打开了信封。
娟秀的字迹印在几张还有泪痕的纸上。
“笨恩，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这几个月，是我离开主人以后最快乐的时光。和你旅行的一点一滴，我都会记在脑海里……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选马车吗？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路上多待几天。别担心我，我的伤不久前就好了，很抱歉骗了你。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你对我好，害怕你爱上我，因为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你不知道的是，我有几次做了奇怪的梦，梦里我亲手杀死了你……不过醒来时还好总能看到安心睡着的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问我主人的事情。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好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句子断断续续，似乎不是一天写成的。伊恩小心翼翼地翻到第二页。
“笨恩，你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就算我故意找理由说不好吃，你也不会生气，真是个大笨蛋呢。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要危险，但也有不少温柔善良的人在，请你好好对待他们，不过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呢。对了，今天晚上的什锦特别好吃，好羡慕做什锦的老人……你这个笨蛋现在正面带微笑地睡着呢，不过以我的属性你当然察觉不到我正在给你写信了，虽然给就在自己面前的人写信很奇怪---希望你看到的时候不要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偶尔也要成熟一点，知道吗？对了，黑色神殿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它的秘密牵扯到了我的主人……请你以后尽量不要主动去杀害黑色神殿的怪物。但如果它们要对你动手，你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哦。”
第三页。
“嗯……好久没写人类的文字了呢，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想对你说的，真要说的话恐怕上百年都说不完。在马车中间披着毯子很舒服，和你一起泡温泉很暖和，被你安慰的时候很安心，和你一起看的星星很美……抱歉，再多写的话只会让你更难过，就写到这里好了。”
这里的下半张纸很皱，仿佛是写到一半很不满意，然而却没舍得扔掉。
“本来想不辞而别，可是又担心你满世界疯狂找我。你呀，不要总是吃那种三明治，要对自己好一点，答应我，要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好好吃饭，然后答应我，别来找我，好吗？傻瓜，我为什么一直在哭呢，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你就变得脆弱了呢，人家明明很强大的……可是……”后面的墨痕被涂抹开了，难以辨认。
“……我本来打算到了众合国再离开的，可是我却不得不走了，因为啊，笨蛋……不是人类的我却喜欢上了身为人类的你啊！或许不仅仅是喜欢……总之再不走的话，我就再也不舍得离开你了。再见了，我亲爱的笨蛋。”
最后一行：“两颗星星若是没法留住对方，相遇之后就只能离对方越来越远了呢。”
信到这里结束了。放在信旁边的是一个黑色的珠子。
伊恩默默擦掉了眼泪。出奇地变得冷静了下来。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其实不在乎啊，无论你是不是人类，我也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啊。莉亚。”
伊恩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珍重地把信放回了信奉，收进了物品栏里。那个黑色的珠子在触碰到的瞬间消失了。系统上多出了提示。
物品获取：黑卡。点数余额：800000
暗夜女神的祈祷：仅限使用一次，恢复全部的生命值并解除所有异常状态。
拉弗莉亚的追寻（黑色品质）：能力值需求：力量：5000，智慧：5000，敏捷：5000。？？？
这么重要的药她本可以使用的，现在却留给了自己。伊恩咬紧牙关，握紧了双拳，然后无力地放开。
“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想要变强，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心，想要留住她。伊恩的眼神慢慢冷静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星空洒下了淡淡的光辉。
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还皱着的被子没有长出耳朵，或是尾巴。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如绵绵不绝的海浪冲刷着心头。
他躺在床上，能闻到被子上还残留着的莉亚的味道。
明天也没有人会向自己耍赖撒娇了吧？也没有人会嚷着想吃东西了吧？没有了。都没有了。本想学会羊皮纸上各种各样的美食做给她吃，可是也不需要了。
他起身走到了温泉边，泉水里还漂浮着几根白色的毛发，伊恩向往常一样一根根将它们收了起来。以前是为了打扫总是把它们扔掉，这一次伊恩却舍不得了。
“莉亚，原谅我不能答应你。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回你。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
就算是系统也不可以。
伊恩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缓缓吐掉肺里的气体……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底只剩下了坚定。
还有一丝不曾有过的冷漠，那是绝对理智到了极点所产生的光芒。
伊恩心中的某处……逐渐凝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他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