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轨迹
牵着莉亚的小手仿佛走多久都不会觉得腻。
两人吃饱喝足后还光顾了镇子里的服装铺，特产店，武器防具店，书店以及浴盐店……伊恩的物品栏里很快就多出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东西，这样奢侈的购物体验伊恩自己一个人是体会不到的。
除了购买生活的必需品，他基本是不会自己出门逛街的。
但看到身旁旅伴开心的模样，突然觉得偶尔出来走走的感觉也不错。
陪着莉亚从中午一直逛到吃晚饭的时候，莉亚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购物之旅。
“嗯，陪我走了这么久，辛苦了。”莉亚的手指捏了捏伊恩的掌心。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了，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厨师兼仆人兼打手的吗？”伊恩看着她开玩笑道。但刚才那句话听上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不乐意？”她威胁般地伸出了爪子。
“当然乐意了，莉亚大小姐。”伊恩停下脚步弯腰行了个礼。惹来的是莉亚银铃般的笑声。
“饿了吧？”他手指挠了挠莉亚的手心问道。
“嗯！作为陪人家逛街的奖励今天的晚饭就由你来选。”
“我想想……咱们去尝尝温泉什锦吧？”想起了甘图羊皮纸上纪录的一道美食。是用不少新鲜蔬菜和瓜果加上可以饮用的温泉水炖成的菜肴。很适合在跑完温泉之后补充体力和流失的维生素。
莉亚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你今天看的那些羊皮纸上写着的吗？”
“嗯，那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个厨师大叔给我的，上面纪录了不少世界各地的美食。”伊恩颔首。一下就猜到了，莉亚向来聪明。
“那你学会了之后就做给我吃吧。”莉亚毫不犹豫地发出了通牒。
“学会之前的黑暗料理也能拜托你吗？”
“绝对不要！”
“哈哈……”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羊皮纸上纪录的地方。
这是一座不大的青石筑成的小屋，入口在几阶长着青苔的楼梯下面。
楼梯旁边的石板上挂着两盏油灯，随着入夜橘色的灯光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种地方真的有吃的吗？”伊恩打量着这个没有任何招牌的地方。
“进去看看吧。”莉亚吸了吸鼻子，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伊恩学着闻了闻，然而除了青苔和植物的味道以外他什么都没有闻到。
“狗鼻子我学不来啊。”
莉亚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心。然后赌气似的放开了牵着伊恩的小手走下了楼梯。
“慢点，别滑倒了。”伊恩揉了揉手心，然后跟了上去。
楼梯下面是一扇有些年头了的木门，毛玻璃似的半透明矿石后面有人影在晃动。
莉亚伸手推开了门，一股蔬菜的香味便从里面冲击了出来。伊恩看着她的背影有种特别想要从后面抱上去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里面的香味伊恩这次是确切地闻到了。门后面是几张简单的桌椅，里面只有一个老人在用餐，他面前摆着的便是传说中的温泉什锦。
“哎呀呀，没想到还会有新客人找到这里来呢。”坐在木制吧台后面的一位白发老妇人正在缝制着什么，她抬起头来说道。
伊恩缓步上前：“奶奶您好，请问这里有温泉什锦吗？”
“当然有了，这里也只有什锦。孩子，你一定是熟人介绍来的吧，再过几年可就吃不到咯。”老奶奶放下了手中编织的围巾，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
“是甘图叔叔介绍我来的。”伊恩想要去搀扶，但是老奶奶摇了摇头。
“是甘图那个臭小子啊，怪不得。坐下吧孩子，两份什锦对吧？”
“恐怕要麻烦您多做几份了，我比较能吃……”伊恩代替旅伴这么说道。
“哈哈哈，男孩子都是这样，老伴儿，听到了没有，来帮忙！”老奶奶对着那边吃饭的老人大声喊道。
老人这才转过头看到了伊恩二人，然后露出了满是皱纹的笑容：“哎呀，是客人啊，老朽失礼了，自从几年前开始我这耳朵就不好使咯，客人请随便坐，都打扫干净了。”
老人虽然听力不太好，但是看起来身体还强健，他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后面搀扶着老伴儿走进了厨房。
伊恩四处打量了起来，这里是小屋的地下，装潢并不复杂，那边的暖炉静静地燃烧着，看着挂满了针织物的墙壁和桌碗摩擦留下的岁月痕迹，伊恩能想象到两个老人曾经在这里开了一家颇为有名的什锦店的场景，只是不知道为何后继无人了。
莉亚有些羡慕地盯着两个老人走进了厨房，然后拉着伊恩在离火炉不远的两人小桌坐了下来。
“是个很温馨的地方呢。”莉亚伸手摸了摸一旁墙壁上织好的围巾。
“是啊。”伊恩看着安静燃烧的火炉出神。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从厨房出来的老人一手一份，驾轻就熟地把什锦放在了桌上。
“客人们慢用，吃不饱的话请自己到厨房盛上就好，煮了不小一锅呢。”老人笑着说道。
“这样啊，谢谢。”伊恩报以微笑。莉亚则是迫不及待地把鼻子凑近石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渐渐仰起了头。
“好香！”莉亚惊喜地看向了石锅，两眼放光……但愿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
的确，什锦里面没有肉，但汤汁却散发出了醇厚而不腻的肉香味，搭配上里面的新鲜应季蔬果，不仅仅是嗅觉，就连视觉上也是极大的享受。
老人搀扶着老伴坐在了藤椅上，老妇人微笑着继续织起了毛巾。而老人则是坐在她的身边说着什么。
伊恩和莉亚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拿起了勺子。
伊恩选择了类似莴笋的碧绿色蔬菜，莉亚则是选择了红色的像是胡萝卜一样的蔬菜。
在伊恩轻轻吹气加速菜肴冷却的时候莉亚已经把勺子放进了嘴里。然后开心地咀嚼了起来。
不怕烫真好啊，伊恩感叹道。
伊恩吃了一口切成块的碧绿色蔬菜。不同于莴笋浓烈的香味，这种蔬菜脆甜中带着淡淡的香气，咀嚼之后还有类似薄荷的清凉感。搭配上肉汤可谓是相得益彰。每一次咀嚼都仿佛是在夏天咬碎一块放了糖的冰一般。
伊恩赶忙再吃了一块红色的蔬菜，然后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如果是在之前的世界，他一定想在此刻播放某部美食动漫里的经典锣鼓配乐。然后泪流满面。
这道菜里，有着截然相反却相濡以沫的味道，经历几十年的沉淀之后一切从热烈归于了平静……
莉亚吃下之后甚至感动到眼角泛出了泪花。趁着伊恩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伸手擦掉了。
甘图这样形容道：
我甘图旅途的终点是位于西岚与众合国边境的温泉乡埃斯帕洛，在古语里它是希望的意思。没错，无数旅人们中途最难熬的时候，便是在这里找到了灵魂的希望与救赎。其中最让我感动的，便是这一道温泉什锦。中年的夫妇自小便继承了父辈的手艺守在这里，在不起眼的地下小店里经营着整个温泉乡最美味的食物，虽然我去求学过数次，始终不得其中其中的精髓。老板告诉我：“这道菜能一直保持美味的要领便是不炫耀，不张扬，用心做好每一步最平凡的步骤。”也许正因如此，若不是机缘巧合下吃到，我会在这里后悔一辈子。本来已经对生命绝望的我，在这道菜里找到了属于我的希望。
----------------甘图·尤道尔
落款上的日期是二十多年前。
后面附上了原料和做法。
“莉亚，这么吃超级好吃，你尝尝。”伊恩从自己的碗里舀起了一红一绿两块蔬菜送了过去。
莉亚啊地张开了嘴嗷呜一声吃掉。
伊恩期待地看着她。
“真的哎！这么吃也很好吃，笨蛋你张嘴。”咽下之后莉亚也舀起了两块不一样的蔬菜送到了伊恩嘴边。
这是莉亚用过的勺子吧……伊恩咽了口口水，然后张嘴吃掉了。
“超级好吃唉！”
“对吧~”
两人就这么争先恐后地各吃几大碗，整整一锅什锦连汤都没能剩下。
老妇人的表情从起初的惊讶到后来变成了喜悦：“老伴儿，看来你的手艺没有退步。”
“老伴儿，你说什嘛？”
“说你做的好吃！”老奶奶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
“哦！”
……
心满意足的两人揉着鼓鼓囊囊的肚子坐在椅子上。
“吃饱了吗？”伊恩看向了莉亚。
“笨蛋，这还用问？倒是你吃的不比我少吧，也许你也是只野兽也说不定。”莉亚嗔怒地说道。她的脸有点红，在火光映照下显得非常可爱。
过了一会儿。胃里的鼓胀感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好了，休息也休息够了，咱们走吧。”伊恩向莉亚伸出了手。
莉亚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手放在了伊恩的手里。
伊恩拿出两枚金币放在桌上，不等老人们说话就牵着莉亚快步离开了。
“挺舍得的嘛。”走在路上莉亚这么说道。
“值得就好。”伊恩看向了天上的繁星。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菜里也是可以融入感情的。怪不得自己做的红烧肉永远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就像你在生气的时候放盐，也许就会比平常多上那么一点，仅仅一个细节就能影响整道菜的味道，在做菜的时候你的情绪是含在其中的。
“笨蛋，发什么呆呢？”莉亚捏了捏他的掌心。
“没什么，我觉得自己做菜要变得更好吃了。”
“我才不信呢！”
“哼，小猫咪别惹我啊，不然就做黑暗料理给你吃。嗷嗷嗷别掐了，疼！”
莉亚这才得意地放开了伊恩腰间的小手。
腰上的肉被扭180度是很痛的。
……
两人慢慢悠悠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
打开了房间的门，莉亚就扔掉了头上的帽子，想扑到柔软的床上去。
伊恩提前拉住了她。
“别忘了先洗澡，小脏猫。”
“哼！”虽然发出的是不乐意的声音，但莉亚还是乖乖进了浴室。
她有时候就是那么健忘呢。伊恩叹息了一声。
莉亚进了浴室，伊恩念头一动拿出了笔和羊皮纸。
在甘图留下的关于什锦那张下面伊恩提笔添了几行。
……
伊恩快速冲了个澡，陪莉亚泡着温泉看着天上的星星。
“呐，笨蛋。”莉亚凑了过来。
“怎么了？”伊恩有点紧张，莉亚离自己好近。
“你说天上的星星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呢？”莉亚抬起头，眸子里映着大片星空。
“你看那边的月亮，星星之间的距离就像是我们到月亮的距离一样远。”伊恩指着月亮说道。
“是吗？主人也常说我们脚下的也是一颗星星呢。”
“是啊，这叫星球，我们脚下的世界是一个悬浮着的很大很大的球体。”
“……你说两颗相隔得无尽遥远的星星会相遇吗？”
“……会。虽然它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但总有一天它们会相遇的。”
莉亚露出了微笑，挪到了伊恩的身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伊恩身体僵硬了瞬间，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感受着她的耳朵蹭着自己的脖颈。
“莉亚……”
“别说话，好么？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
“嗯。”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伊恩很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很久，莉亚才说道：“人家困了。”
“那你去里面换衣服，我在这里换。外面冷。”
“人家才不怕冷呢。”
“昨晚是谁冷得黏到我手上来的？”
“哼！”
莉亚进浴室去了。
伊恩换好了睡衣，进去的时候莉亚已经窝在床上了。
伊恩微笑着躺在了床的另一边，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
“晚安。”良久，伊恩面带微笑地败下阵来。
“嗯，晚安。”莉亚微笑着说道。
伊恩很快就面带着幸福的笑容睡着了。
“傻瓜……”莉亚悄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歉然地闭上了双眼。
可能是天冷了，她不知不觉地向着伊恩那边靠了靠，把头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两颗相隔无穷遥远的星星，轨迹最接近的时候了呢。”
这句话从遥远夜空划过了莉亚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