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美酒节的烟火
伊恩做了一个梦。可以说是噩梦。
他梦到了莉亚，还有那只险些杀死自己的伪魔兽。
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自己被伪魔兽击倒，黑红色火焰肆虐……莉亚出现了，然而她的目中只有冷漠，或者说是对生命的漠然，甚至包括她自己……
毫无生意的眼神，光是看到变回让人心痛。她当时的表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随后她杀死了伪魔兽，走向了重伤垂死的自己。
“掠夺。”这一次不一样的是莉亚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黑暗破片，她皱了皱眉，站起身就传送走了。
重伤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值逐渐归零，然后在痛苦之中死去了……
浑身仿佛传来了剧痛，伊恩蓦然惊醒。
眼前是画着吹笛子的旅人和跳舞的舞女图像的栩栩如生的天花板，论装潢奢侈程度可以比得上从前世界的五星级酒店了。
身下的床和很柔软，自己的动作和昨晚入睡时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被子呢？哦，被子似乎一直都不在我这里。
伊恩看向了床的另一侧，那边是露出猫耳朵的裹成一团的神秘生物。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椭圆形。
“是梦么……”伊恩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准备洗漱一下。
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些违和感，于是他打开了物品栏。淡蓝色的字体上，原本乱码的三个奇怪的道具其中一个的文字变得清晰了起来。
“染血的遗骨：一截染血的骨头，蕴含着微弱的力量。‘不甘的灵魂在呐喊。’”
还是无法取出，但介绍变得清晰了，后面还多了一句类似留言的东西。
伊恩很难不把它与昨晚的梦联系在一起，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坐在床边沉思，零碎的记忆仿佛在敲击着某个紧闭的大门，但大门却纹丝不动。
没有答案，凯恩的谜题仿佛和这三块骨头有着直接的关联。
他想起了梦里莉亚那个死寂的眼神，是啊，莉亚在旅途中偶尔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她虽然在努力隐藏，但是还是被伊恩看到了几次。
伊恩轻轻起身走到了莉亚身边蹲下，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和猫耳。
她用嘴呼吸着，时不时露出嘴里的小虎牙，然后梦呓道：“酒，好香……肉……不够吃，我还要……笨蛋……”
“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是个吃货呢。”伊恩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摸了摸莉亚双耳中间的头发，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
莉亚还沉浸在美食与美酒的梦里，差不多就行了，不然她醒来可是会生气的。
伊恩收回了手，走到了桌旁，拿出了笔。
从物品栏再拿出一张羊皮纸，他开始计算昨天从旅人那里打听到的酒的价格，在出西岚帝国之前，必须动脑筋精打细算才行。白天街道上在准备节日的装饰和摊位，热闹的气氛已然开始酝酿。
……
日上三竿的时候，那边长着猫耳的被子团才动了起来。
“嗯……”是自己经常听到的莉亚伸懒腰时会发出的声音。
“第一天倒腾生物钟还算成功嘛。”伊恩写着字说道。
“那当然了，毕竟我可不是笨蛋呀。”
“咦，今早上有个吃货还在说梦话呢，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不猜！”莉亚嘟着嘴进了浴室。
伊恩露出了笑容，旅伴之间的拌嘴也是乐趣的一环，前提是掌握好分寸，不然多半会变成争吵……他从物品栏里拿出了一些黑色的矿粉和砍好的竹筒，开始了计划中的一环。
能洗热水澡的莉亚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然而洗到一般又发生了什么状况的样子。
莉亚惊呼了一声。
伊恩把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回身问道：“怎么了莉亚？不会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吧？”
水声立刻停止了。看来里面的莉亚听到了。
“笨恩！这些衣服是你洗的嘛？”
“是啊，应该已经干了吧。”
“呜嗯……笨蛋！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说完之后水声又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被用力地打开了。
“哼！”莉亚红着脸抱着她旅行时穿过的那套衣服走了过来。
“你脸好红，是水太烫了吗？刚才是怎么了？”伊恩不解地问。
莉亚也不回答，咬着牙没有说话，随后向着伊恩伸出了一只手。
“给我！”
“什么？”
“包袱破布毯子什么都行，人家的衣服你不许再碰了！”
“我不是帮你洗好了么？而且你用不了物品栏我帮你收着就好了呀？再说这不是我的衣服吗？”伊恩皱着眉三连。
“哇呀呀呀笨恩！谁叫你帮我洗的呀？”莉亚抓狂到都要哭出来了，她红着脸蹲在了椅子旁，猫耳朵都已经贴在头发上了。
在伊恩看来，衣服脏了就顺手洗了不就好了，再说……昨天自己是不是把全部都洗了来着，当时在想事情没注意……这么说来。
伊恩哑然。
“……抱歉。”半晌他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莉亚用干净的衣服捂着脸躲进了被子里。
伊恩把竹筒做完之后莉亚才平息了心情，她似乎接受了现状，把手中揉成了一团的衣服递了过来：“……帮我收着。”
“要我帮你折好么？”伊恩看着杂乱的衣服说道，外面的好歹也是自己的衣服啊。这么存放的话会皱的。
莉亚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就自己跑去折了，还特意把内衣放在了最里面。
虽然折的歪七八扭的，但是伊恩也只好就这样放进了物品栏。
莉亚又伸出了手。
“这回是要什么？早餐的话在桌上。”
“矿粉，帮你化妆！”莉亚没好气地说道。
伊恩犹豫地拿出矿粉说道：“你可别趁机报复我啊……”
“人家才没你那么小心眼！笨恩！你刚才拿着矿粉和竹筒在做什么呀？”
“秘密。”
……
莉亚虽然折衣服洗碗什么的不太在行，但化妆技术还是没得挑的，伊恩大概猜到应该是帮她的‘主人’化妆时留下的技术。
好在莉亚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看，化完妆的他看上去仍然是昨天那个大胡子，只不过刮掉了胡须变成了清爽的商人模样。
“技术真不错……”
“才不想听你在这种地方夸我呢！”虽然这么说，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尾巴对于情绪的表达非常直接。
看来以后得多夸夸她了，反正只要摇尾巴的话就说明做对了。
伊恩照了照镜子，穿上了昨天莉亚买来的衣服，果然她考虑到了化妆之后的自己，穿上去之后就是个标准的中游商人的样子。
“好了，陪我出门去找酒吧！”莉亚开心地说道。
“这才下午呢，这么早去干嘛？我还想去采购一下物资呢。”伊恩苦着脸说道。
“都在准备节日谁卖你呀笨蛋，再说最后一天买也不迟，快走啦！”莉亚摇晃着伊恩的胳膊，满脸写着期待。
伊恩招架不住莉亚撒娇，只能答应：“好吧好吧，知道了。”
出门之前伊恩把挂在架子上的帽子拿了下来给莉亚戴上。真是粗心的家伙呢。
两人走出旅馆的时候惹来了女侍惊奇的注视，伊恩总感觉她的微笑里有点什么奇怪的意思在，大概是注意到了莉亚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本来还想去商会检查一下马车的修缮和马儿的情况的，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放心交给他们也应该不会有问题。
戴着手套的莉亚伸出手拉着自己的袖子，满脸欣喜和期待地四处望着。
古德莱特旅馆的位置非常好，很靠近繁华的城镇中心，这里的街道上已经四处挂满了装饰，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制小屋是给来这里分享各种酒的商人们准备的，这时已经有商人们早早地来占据有利位置了。
伊恩的货物并不多，如果真如莉亚所说那样畅销的话位置应该不成问题，毕竟都能卖完，所以他也不急。
“笨恩，你看！”莉亚停下脚步指着广场中心的魔法喷泉，那里有魔法师正在施展水属性魔法抽离里面的水。
“晚上的话池子里全部都会换成酒哦，到时候香气会溢出很远很远，就算在城外也能闻得到……”
“那是因为你的鼻子灵嘛……”伊恩心不在焉地含糊地应了一句，他更在意的是那边的魔法师和她施展的魔法。
莉亚拉着伊恩快步朝着更中心的广场走去了，开心地介绍着她所知道的美酒节的表演。
本来对此不感兴趣的伊恩也渐渐被她的热情所融入了进来，感受到了一丝欢快的丰收气息。看着绽放出笑容的莉亚伊恩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如今虽然成了不知道持续多久的同伴关系，自己也一定不要让她露出梦里的那副表情才好。伊恩默默下定了决心。虽然梦里她抛下了自己，伊恩就当那是个噩梦就释然了。
他加快脚步跟上了莉亚的步伐。
如今自己全身上下还剩下三枚银币和一些铜币，伊恩打算留下一枚银币购买物资，剩下的和卖酒的钱酌情分给莉亚一些过节用。
“啊，是米酒！”莉亚帽子下的耳朵一动，耸了耸鼻头说道。
伊恩看向了那边，摊位上已经有人开始卖酒了，当然只喝酒是不行的，还有一些佐酒的小吃。一个中年妇人和她十几岁的儿子在那边忙里忙外地端着碗，小店外面的桌椅上已经坐满了人。
“看样子人还不少呢，过去看看吧。”伊恩微笑道。
“嗯！”莉亚迫不及待地往那边走去。
凑近一看，巨大的木桶里是酿造好的醪糟。洁白的米粒象征着丰收，同时伴随着浓度不高的酒的香甜气息。
莉亚的尾巴摇到差点把裙子都掀起来了，还好伊恩及时提醒了她。
“客人，刚好有小桌能坐两人，三个铜币一份，五个铜币两份，可以选两个下酒菜。”老板娘热情地吆喝道。
莉亚期待的眼神看了过来。
“两份。下酒菜你要什么？”伊恩从钱袋里掏出了五枚铜币。老板娘收了钱便拿起了勺舀起了米酒。
“牛肝和苹果！”莉亚毫不犹豫地说道。
店里的少年一听到便熟练地拿了两个木碗盛上了切成条腌渍好的牛肝和切好的苹果递了过来，老板娘已经把盛好的放着小勺的米酒放到收拾好的桌上了。
长方形木桌是临时搬来的，体积小且轻便，刚好能对坐两个人。
莉亚扶着裙摆坐了下来，伊恩坐在了她对面。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舀起了一小勺带着洁白色米粒的米酒。
含住勺子的她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把手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细心咀嚼着米酒。
“好甜！”莉亚表示由衷地赞叹，吃了一块苹果之后又尝了一块牛肝。
刚才就想吐槽牛肝加苹果是什么独特的吃法了，伊恩忍不住也尝试了一下。
米酒甘甜中带着酒的香醇，粒粒分明的米在嘴里能清晰地嚼到，释放出秋天的气息，搭配上象征秋日的苹果可谓清爽得像是脱光上衣站在麦田里吹着风。这是再把带有微辣和咸味口感的腌渍牛肝放进嘴里，咀嚼时便会一下子把多余的秋风吸收进去，让味蕾瞬间回归夏天。这样一年就只剩下了两个季节交替，让人难忘。
“这样的秋天才不会腻嘛。”莉亚得意地看着伊恩的眼睛。
“的确是。”伊恩笑着颔首。在味蕾里把丰收的秋日时光留住的确是一种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看来在与酒有关的东西上，自己必须甘拜下风。
本来想把自己的米酒给莉亚分一半的，结果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全部吃掉了。略带一点醋香的辣牛肝的确很下酒。
跟着莉亚在广场上到处逛来逛去，天色也逐渐接近了黄昏，魔法石制成的街灯今天提前亮起，宣告着不眠之夜的到来。
“笨恩笨恩，这个果酒我没喝过哎！”
“呜……好辣！不好喝！”
“好淡，一定是水兑多了……”
“笨恩，这个酒好好喝，你尝尝……”
伊恩的记忆里，多了不少莉亚微醺的笑颜。
陪着莉亚喝了一大圈各式各样的酒，直到两人都有点醉醺醺的时候，才在街道一角找到了一个空余的摊位，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光顾。伊恩趁着没人注意把一箱箱酒放在了木制的货台下面，拆封之后露出了属于他们的货物。
“你困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伊恩对着有些晕乎乎的莉亚说道。毕竟她又熬了一整个白天。
莉亚摇了摇头，露出了那样会寂寞的神情。
伊恩心头一软，让莉亚一个人回去他也不放心。
“那你坐在后面休息一会儿，可别在这儿睡着了。还有，藏好耳朵和尾巴哦？”伊恩扶着莉亚坐在了摊位后面，莉亚靠着装酒的箱子点了点头。
呼出一口气，伊恩把一桶桶酒拿了出来，打开了上面的塞子。
装酒的木桶大约有五十公分那么高，伊恩试了一下一桶酒正好能倒出来十五杯，一箱里是两桶，这样的话一杯酒刚好是十个铜币的价格。
确实是偏贵呢，但货色确实比刚才喝过的大多数酒都好。毕竟来参加美酒节的自酿酒比较多，自酿的酒有些浑浊的酒光是色泽就和直供贵族的窖藏酒没法比。
伊恩可懒得吆喝，他直接掏出一张初级闪光术卷轴，虽然城里严禁使用伤害性魔法，那也得看是怎么用嘛。闪光术卷轴在一瞬间会释放出大量光和热，声音也不大，比起爆炸卷轴来说温和太多了。
伊恩微微一笑，把闪光术卷轴绕在了自己做好的竹筒的开口处，然后把竹筒依次放在了广场的地面上。
他催动了卷轴，竹筒便向着夜空射出一个明亮的光球，随后宛若烟花一样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开来，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光火四散，将节日的夜空点缀。
没错，这是伊恩制作的烟花，加上闪光术卷轴让它变得更加明亮，绽放地更加美丽。而且启动起来也非常安全，只需要催动卷轴的一点点魔力就好，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一个人同时只能放五个。
莉亚的视线跟随着一个个光球，眸子里映着五颜六色的花火。
看着看着，她的眸子悄然浮现出了一层水雾：“主人……是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好好活下去才对，这光好美啊，主人你也一定能看到的，对吗？”
她看着天空，悄悄地这样想着。
泪珠从莉亚的脸颊上滚落，每一颗泪珠上都映着夜空，还有那绽放开来的璀璨花火。随之逐渐融化的，是莉亚被绝望和悲伤凝结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