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念千年(十七)
浔执一进入冰境心头便涌起几分莫名的感受，好似，这里有什么熟悉的，属于他的东西。
他被放在冰台上，可是魔却并没有拿他如何，甚至根本没有管他，反正他也醒不过来。
浔执渐渐对周围的环境失去了感知，进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是一个和他七分像的名叫越衍的男人，真身是龙，而非蛟龙，他是上古神兽，同天地开辟一同出世，与创世神一起征战那些远古时候才有的凶兽和魔兽。
能杀的凶兽魔兽都杀了，个别实力强横的就镇压封印了，天地一片祥和，创世神忽然提出，想要创造出有生命的世界。
于是创世神牺牲了自己，创造了三界，他的精气也变成了天地的灵气。
越衍一个人，孤独地过了几万年。
直到有一天，他应邀去参加蓬莱岛的百花宴会，一棵柚子树刚刚修炼成仙，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却将百花宴会上的果子都偷偷吃完了，被他抓住后也不懂辩解，就一双杏眼水盈盈的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他大概是几万年无聊疯了，觉得自己身边若是有个小孩也不错，便将小女孩带到自己身边收为徒弟了。
小徒弟什么都不懂，对她好一点后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极为听他的话，让越衍的日子变得有趣多了。小徒弟长得也快，几百年后便已经是娇俏水灵的少女模样了，可却又因着他的性格影响，一身都是清清冷冷的气质。可面对越衍时又软得不像话，眉眼温和，越衍真心觉得养这样一个小徒弟真是十分称心啊。
直到有一次仙界举办蟠桃宴会，他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便发现有个小子的手放在小徒弟的脸上，他脸还越靠越近，越衍心头一阵怒火，连忙冲过去将人赶走。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越衍尽量克制住心头的火气。
“那位仙君，刚刚说我脸上有东西，他便帮我擦擦。”柚眠眼神很清澈，不解地看着越衍，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啊。
越衍这才意识到，他这几百年来还并未教她任何男女有别的概念，如今柚眠心智还只是如同人类的豆蔻少女般天真单纯，可是刚刚看到那幅场景，心头的怒火好似，又不太对劲。
越衍虽是清冷谪仙的模样，却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多爱情故事他虽没经历过也看得不少了，他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有一天柚眠嫁人了他会是什么感受。
越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假设，甚至只要一想到柚眠以后会嫁给别人他就想将她关起来，这种独占欲，让越衍明白了自己对柚眠并不只是师徒之情。
不过也好在柚眠如今什么都不懂，他可以慢慢教她，当成自己的媳妇儿养也挺好的。
没有人知道，在世人眼中清冷禁欲的上古神兽越衍心中，竟是有着这般不太光明的心思。
越衍又花了几百年功夫将柚眠当成媳妇儿养，柚眠心智也已经完全如同人类少女般了，也出落得越发倾城，越衍想着再等等就给她说明此事，想想他这一张老脸，也不需要要了。哎。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凶兽夔突破封印即将出世，仙界无人能将它封印，天帝只能来拜托同创世神一个辈分的越衍。
越衍心系苍生，纵使天帝不来求他，他也会出手。柚眠得知后担心得不行，瞧着她拧紧的黛眉，杏眸里浓浓的担忧，越衍心头也不禁柔软许多，可他清冷惯了，也不会露出什么情绪，只能用苍白的言语告诉她不必担忧。他看穿了柚眠那点小把戏，也不揭穿。
然而令越衍着实没想到的是，虚灵山上封印凶兽夔时，竟然有前魔王翟玟出来捣乱，前魔王翟玟曾经意图祸乱三界，他去魔界摆平战乱时还弄丢了宝物凌空境，将翟玟封印在魔界冰境中，没想到万年后他还挣脱了出来。
虚灵山本就易守难攻，凶兽夔实力也十分强横，加上翟玟如今修为大涨，阴招不断，越衍最终没有敌过，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凶兽夔封印后便奄奄一息了。
是自己养了千年还未表明心意的小徒弟，用尽自己所有精力将他破碎的魂魄缝补起来，可最终还是散了，只待漫漫时光长河中，再聚齐魂魄。
几百年后魂魄慢慢聚齐，蛟龙浔执是最完整的，他只差一缕魂魄，那缕魂魄承载着越衍对苍生的爱，在魔族小王子漓珀身上。
千年后风宴国一个雨夜，空旷无人的街道，细雨绵绵，银铃作响，撑着油纸伞的红衣少女缓缓抬眸。
时光好似穿越千年，又凝固不变。
浔执沉稳大半生的心脏，此刻正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有力。
——
大婚前一天晚上，柚眠沐浴完便看见正端坐在她房间里的漓珀。
仙界反攻是出乎意料的，这时候魔界并未有任何危机感，柚眠也不可能去提醒一番。
“我不会嫁给你的。”柚眠径直走到床边，拉开床帘，准备上床睡觉。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漓珀的眼神好似蒙了一层雾气，迷茫又悲痛。
因为你做的事全部背离了我曾相信的你啊。柚眠心中暗道。
可到底对漓珀的情感还是十分复杂的，对那个干净少年的消逝感到惋惜心酸，满怀失望中却又有一丝希望，她着实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的漓珀，便闭上眼睛转向床的内侧，只有脊背对着漓珀。
柚眠只因自己不知如何面对漓珀而选择了忽视他，可却也错过了漓珀眼中的迷茫和挣扎。
柚叶香香气怡人，近来魔宫中不再有任何大型活动，深蓝色的夜幕上什么都没有，屋内却是灯火通明，周遭安静，漓珀的内心也如死水般寂静，看着背对着他的红衣少女，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质疑自己所做的事，真的错了吗？
……
婢女早晨小心翼翼将新娘服饰带入柚眠寝殿中，正准备叫醒柚眠便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婢女惊慌失措，连忙向其他婢女侍卫打探柚眠的行踪，结果却根本没人发现柚眠已经不在寝殿中了。
而就在大伙都火急火燎找失踪的准王妃娘娘时，魔宫中便传来仙界已经攻到兮诀山的消息，魔宫中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今天是漓珀大喜的日子，褪下平时冷冽严肃的玄衣，他着一身红衣，为原本俊美清冷的少年郎添了几分妖异。
可他没能等到他的新娘，却等来了仙界突如其来的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