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念千年(一)
柚眠幽幽转醒时发现外面天色昏沉，她心里一紧，未来得及穿鞋便赤脚跑出自己的寝殿，径直往师父越衍的寝殿里跑。
“叮铃铃……”柚眠纤细莹白的足腕上挂着精致的银铃，随着她的跑动，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师父！师父！”她神色慌张，推开门发现师父并不在，她面色一白连忙跑出昆仑境，却在境门处撞上了刚回来的越衍。
越衍看见柚眠未穿鞋的玉足，皱了皱眉，掐了个仙诀，柚眠脚上顿时多了双素色散屐。
柚眠上上下下打量了越衍一番，未见他带伤，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师父，你去哪了啊？”柚眠关心问道。
“天帝找我谈了谈这次凶兽夔出世的事，”越衍走近柚眠，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道:“眠儿不必担忧。”
“师父，天帝真的决定让你去镇压凶兽夔吗？”柚眠抬起头，猫儿眼担忧地望着越衍。
越衍收回手，淡然道:“眠儿，你当知道，为师的职责便是尽己所能维护这苍生太平罢了。”
越衍身子挺拔，抬步往昆仑境内走，柚眠快步跟上。
“那师父也让我去吧，凶兽夔生性狡猾，力量庞大，我去也能出几分力。”柚眠眼神殷切。
“眠儿不必担心，为师自有分寸，你便在昆仑境等我回来便好。”越衍温润地看着柚眠，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柚眠垂了垂眸，轻声问道:“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去啊？我送送你吧。”
可柚眠心里却想着偷偷跟着越衍去，必要时能帮他几分。
越衍好似没有看出她的想法，这回并没有拒绝，“明日下午我便去虚灵山。”
——
次日天色依旧昏暗，凶兽夔对日月作息的影响已日趋严重了。
柚眠轻轻敲了敲越衍房门，轻声问道:“师父，你准备走了吗？”
屋内传来越衍淡淡的声音，“再等等。”
“那师父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啊。”柚眠不放心地再嘱咐一遍。
这回屋内不再传出声音。
柚眠颇有些奇怪的转身回去了。
可是当申时过半时越衍依旧毫无动静，柚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匆匆跑到越衍房门，敲了敲门:“师父你还在吗？”
屋内静悄悄的，柚眠心里一沉，连忙推开门，越衍早已离开昆仑境，小几上还留着一封字条。
“为师辰时已去虚灵山，此行无险，望眠儿勿忧心。——越衍留。”
柚眠面容骤然失色，眉头紧锁，转身便往虚灵山赶。
师父辰时便去了虚灵山，如今已过快三个时辰还未归来，她越想越着急，身影漂移地更快了。
可柚眠离虚灵山还有数十里远时，便见其上空乌云遍布，电闪雷鸣。
一条黑龙正盘踞在虚灵山顶峰，爪子紧紧抓住凶兽夔，凶兽夔用力反抗，目眦欲裂。
黑龙与夔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压场，气势磅礴，天昏地暗。
柚眠担忧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前方，可是战争气场太强，她前进得十分费力。
等到柚眠倾尽全力终于到了离虚灵山顶不过几里距离时，她才看清楚黑龙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像是要裂开一般，还有丝丝黑气往外冒。
柚眠目露水光，正要施法用愈合术包裹越衍，却见黑龙突然狠狠一发力，凶兽夔被他镇压住，也已元气大伤，无力动弹。
柚眠准备上前帮助越衍给凶兽夔最后一击，突然天空中降临一团黑色雾气，狠狠攻击黑龙的尾巴，黑龙低低吼了一声，凶兽夔瞧见机会又猛力一挣，未挣开黑龙束缚但却给他胸口沉痛一击。
柚眠面容失色，掐诀给凶兽夔沉痛一击却被黑气拦截住，后黑气又从黑龙尾巴处离开转而过来禁锢住她。
好强横的一股力量！纵使她如今在各路上神中修为已算上乘却依旧奈何不过。
柚眠转而想到刚刚黑气对越衍的狠狠一击，不禁更为愤怒担忧恐慌，加上他身上本就有的冒着丝丝黑气的累累伤痕，师父他，恐怕伤得十分重。
柚眠心如刀绞，奋力反抗黑气的束缚，却是效果甚微。
眼看着凶兽夔正慢慢恢复精力，黑龙却渐渐力不从心，柚眠眼眶通红，满脸泪痕。
凶兽夔顽抗挣扎黑龙的束缚，等到半挣脱时狠狠一压黑龙。
黑龙瞳孔逐渐变成青黑色，鳞片隐隐有裂开之势，已是快到强弩之末了。
可他突然看到被黑气困住的，泪流满面的少女，他额头青筋欲裂，嘶吼一声，龙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挣脱凶兽夔的压制，对着正惊讶呆滞的夔用力一击，夔不堪重负，终是，倒下了虚灵山。
黑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神念诀，唤出封兽鼎，将夔封印在这高耸入云的虚灵山中。
黑气随着夔的封印也消失了，黑龙也支撑不住逐渐变小，倒下，柚眠急忙接住快倒地的越衍。
“师父！师父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眠儿啊。”柚眠惊慌失措，只知道不停地使用愈合术，希望能够治愈黑龙周身的伤口。
可是黑龙却再也睁不开眼，愈合术对他周身的伤痕也丝毫不起作用。
柚眠眼眶通红，悲恸出声:“师父你睁开眼……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可是黑龙的呼吸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不仔细听都快听不出来了。
黑龙的伤口溢出的血已经浸湿了柚眠的纱衣，原本明艳的红衣已经变成深红了。柚眠心脏停了一瞬，深深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双眸已不见慌乱，像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坚定了什么。
她慢慢凝起全身精力，将越衍正在破碎的魂魄缝合起来，这过程极为艰难，不出一会儿她便浑身是汗，眉头紧皱。
等柚眠缝补了两缕魂魄时，突然胸口一痛，狠狠吐出一口血。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凝起精神力缝补越衍的魂魄。
这样吐了五次血以后越衍破碎的魂魄都被缝补完成，可是她却无力再将它们全都凝聚在一起了。
越衍的魂魄慢慢散向天地各方，也许很久很久以后，还会再凝聚在一起，也有可能，宇宙磅礴，时空浩渺，它们再也聚不起来了。
柚眠耗费了全身的精神力，黑龙在她怀中慢慢消散，她也慢慢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时空浩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