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揽明月(十二)
寒冬到来的时候，洛郁已经怀孕三月了，小腹微微隆起，已经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是怀孕而不是长胖了，近日边疆作乱，云珩忙得不可开交，自从一个多月前她在主殿和云珩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可她知道他一定在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呵呵，她快意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悲凉，可怜了腹中的孩子，也许这一生都得不到父爱了，但她会给他自己所有的爱，他已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眷恋了。
云珩如今权势已够，只差民心。于是边疆雪压山脉，粮草被断时，他主动请缨去征战。
云珩出征前，洛郁身边婢女说道云珩和叶茹如何依依惜别，苦口婆心劝她也去与云珩说些体己话，洛郁正在卧房里看话本子，充耳不闻婢女的话。
却是没想到自她嫁入东宫后便没再见过的萧括竟来看望她。洛郁看着萧括不由有些欣喜，她是实实在在将萧括视为兄长的，只是如今两人身份摆在这，他们实在不便多见面。
数月不见，萧括似乎心情不佳，眉宇间有些阴郁。
“小郁，如今你，过得开心吗？”萧括怜惜地问。
洛郁身体僵了一瞬，如今她确有荣华富贵，却已是没了家，也没了从前的恣意。
鼻头忽然有些酸涩，可她还是粲然一笑，“萧括哥哥，你干嘛这样问啊？我一贯的宗旨不就是恣意妄为开心就好吗？倒是你，看起来这么不高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看着洛郁半晌，终是笑了，却是有几分苦涩。
“没什么事，小郁，我明天要跟从殿下出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原来萧括也要出征。不过倒也是，将门后代，本就是征战的命运。
云珩出征后的几月，出乎洛郁意料的却是宁秀叶茹都安分得不行，丝毫没惹出什么幺蛾子。
洛郁的肚子越来越大，妊娠反应慢慢消下去了，可是性格却更加起伏不定了。
次年四月春，这场持续了五月有余的战役终是以天朝胜利而告终，举国欢庆。云珩率领军队回到京城时，家家户户大小老少都到城门迎接他们，欢迎他们敬仰的英雄凯旋归来。
云珩以及他率领的军队，彻底收获了民心。
云珩踏入洛郁的寝殿时洛郁还在午睡，娇美清丽的面容此时安静下来，又添了几分恬静的气质。云珩的手轻轻抚上洛郁的柳眉，挺翘的鼻头，娇艳的唇，指尖轻颤。五月未见，她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瞥到洛郁如今已经快要临盆的肚子，他眼里终是，沉浸了深深的沉痛和绝望。
云珩走后洛郁没有睁开眼，却是有两行清泪溢出眼角，沾湿了枕巾。
边疆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除了云珩，还有萧括。朝廷封萧括为大将军，手握庞大兵权。
洛郁临盆前萧括来看过她一次。萧括似乎心情不错，远远看去又和曾经温润的翩翩公子重合起来，可到底是经历了一场浩大的战役，他又添了几分硬朗之气。
“小郁，”他走近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洛郁，摸摸她的头，“我会让你像从前一样活得恣意开心的。相信我。”
她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没等她问出什么，萧括便匆匆离去了，好像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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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花开得正盛时洛郁临盆了。她用午膳时肚子突然袭来一阵抽疼，婢女连忙叫来前几天请好的接生婆，接生婆一看便知道洛郁这是要临盆了，连忙吩咐婢女打好热水，将自己的接生道具准备好。
洛郁只觉得自己快疼死了。她活了上千年，祸没少闯，架没少打，可这般让她恨不得死过去的痛还是头一遭经历。
洛郁浑身是汗，面色苍白，从午时到酉时，都三个时辰了，孩子只出来了个头，她已经没了力气，浑身发软，可产婆还在叫她用力，使劲儿，她心一狠，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已是没了意识，却依稀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而产婆高兴地喊“哎呀哎呀！出来了！出来了！”
她昏迷前最后想了想自己这小半生，少年时得尽宠爱，恣意快活，嫁为太子妃后为云珩权势费尽心思，推走自己心中的明月，亲自将杀父仇人推向荣华富贵，自己这般痛不欲生生下来的孩子也必将没有父爱，真是，好不荒唐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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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郁在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婢女她生下的孩子呢。婢女眼神闪躲十分心虚，连忙跪下支支吾吾道:“娘、娘娘，你生的孩子是、是个死婴。”
洛郁浑身冰凉，不，不可能的，她怀孕期间明明能够感到腹中胎儿很是活泼，昏迷前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和产婆兴奋的大喊，怎么可能是个死婴？
洛郁瞧了瞧这婢女躲闪的眼，忽然一瞬间明白了。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连忙下床，脚刚沾地便狠狠摔倒，刚生过孩子后她身体太虚弱了。
“你去把太子叫过来，就说我要见他。”她不能去，她便叫婢女去请他过来。
云珩过来时便看见洛郁冷冷地盯着他，心口一阵涩疼。
“你把孩子放哪去了？”洛郁开门见山。
“下人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是个死婴，当然是埋了。”云珩语气平淡，好似埋的是根草。
洛郁心口不禁凉了凉，“我再说一遍，那是你的孩子，你到底把他放哪去了？”
“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十分清楚，你再问多少遍也还是这个答案，是个死婴，已经埋了。”云珩冷了脸，转身便走。
留在原处的洛郁突然大笑起来，她早该想到不是吗？云珩这样狠戾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生下来？更何况，他还以为这不是她的孩子。
云珩，你好狠的心啊！洛郁眼中净是绝望和恨意，笑声里满是悲凉，笑脸上满是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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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娩后的洛郁不再笑也不再说话，每天吃完饭不是发呆便是睡觉。外界皆在传太子妃丧子后忧郁过度，已经变成了傻子。太子听后十分震怒，吩咐下去谁再乱传谣言便乱棍打死，这般言论才消散下去。
云珩倒也去看过洛郁，可是洛郁就当他不存在似的，不看他，不跟他说话，也不会笑，他看着洛郁这副面容内心也阵阵钝痛。而皇帝身体已渐渐透支，日益虚弱，他慢慢包揽了朝中很多事，一日比一日忙，每天回到东宫批完奏折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