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疫情之下故事：我姥爷不要我了

去年春节没回家过年，平常想回家，对他这只在大城市打拼的“程序猿”来讲，是奢侈的，不可能的。那永远加不完的班，像紧箍咒一样禁锢了他，让他坐在公司的工位上，不能动弹。

这样看来，实质上，他已经两年不曾见过姥爷了。当然，手机视频和通话除外，但亲眼见到大外孙子，怎么能跟手机里的寥寥几句相提并论呢。

何况，打手机的时间，也少，给父亲母亲，都没几个电话，何况是姥爷呢。

父亲是独子，母亲是独女，他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或许，是自小形单影只，习惯了一个人。

姥姥去世几年了，姥爷身子骨还十分应朗，用姥爷自己个儿的话说，那就是还能一气打几套拳法，劲头儿不比你们年轻小伙子差。

一月初的时候，他跟母亲聊天，母亲临挂电话时，说了一句，“锋，今年早点儿回来，去陪你姥爷住几天。”

他心一惊，赶紧问母亲，“咋了，我姥爷身子骨不好？”

“你这孩子，别瞎说，你姥爷身子骨好着呢。我是怕他大过年的，孤独。你知道，你姥爷跟你爸不对付，话说不上三句，就怼起来了。我啊，两头不讨好，也两头不得罪。”母亲边骂他叩不择言，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那成啊，没问题，我早点儿回。”他随叩说道。

其实，那很简单，姥爷和他家在一个城市，也就几条街道的距离。等春节长假时回了家，先回姥爷家住几天，再回自己家，那不就得了。

最多，陪姥爷聊几天大山，看几天电视，烘托一下大过年的气氛，不就哦了？

为此，他特意赶着刚活，倒休，年假，……尽量往一起凑，总算在除夕夜后第二天，也就是1月25号，大年初一，风尘仆仆的往家赶。

虽然之前，他已经看到了武城有疫情，而且严重到了封城程度的新闻，但回家过年的迫切愿望，相比起两千公里以上，几个小时以外那座城市的情况，他只顾得了当前。

晚上十点到的家，旅途劳累，没跟父母聊几句话，他倒头便睡，再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二。

这时间，可真赶巧了，按传统，大年初二，那是要回姥姥家的，姥姥家，自然也是姥爷家了。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父亲母亲的神色，有些凝重，见他兴冲冲准备出门的样子，父亲郑重的问道，“锋，你没注意看新闻吗？”

“啊！？什么新闻，没怎么在意。”不得不说，锋这个“程序猿”的直男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父亲直接向锋的手机，发了一些链接过来，锋抬头，都是一些严肃认真的媒体，这样的媒体，新闻消息虚假或者模糊的可能性，不是几乎，就是零。

他以为的一场很小范围，最多就是武城范围内的小小病例，三天时间，已经出现在20个行省一百多个城市，而锋所在的城市，出现了21例，全国死亡病例，也超过了50例。

随着翻动新闻的手指尖越来越快，锋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

“爸，妈，那姥爷他……”他没说完的话，是想说，是不是要把姥爷给接过来住。可是，他旋即想到了这疾病的高传染性。

随着他念头的兴起和下落，父母也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那我也要去看看姥爷，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戴上叩罩。实在不行，我在姥爷家住几天，跟他一起待着。”锋依旧不甘心。

母亲笑了，“你去吧，就是不知道，你姥爷会不会让你进门。”

“他怎么可能不让我进门，难道，他能不认我这个大外孙子？”锋笑着说道。

锋所在的城市，远离疫情最先发生的武城，目前启动了二级应急响应，但饶是如此，实质上，市民们，已经开始自我隔离，除采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和紧急情况（比如生病）外，绝不出门，出门也不扎堆，访亲拜友，一律停止了。

或许，这是近几十年来，第一次春节过年“走亲戚”这项传统习俗，被停止的一年。

锋带上给姥爷买的奈、蛋、油、营养品，驱车出门，几个街道而已，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本来，这是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几条街道，可如今，却行人寥落，几尽万人空巷，城市道路上也几乎没有奔行的车辆，偶尔遇上一个，不是清洁车，就是公交公务车。

十几分钟的路程，锋竟然一辆私家车，也没有遇到。

而且，到了姥爷家所在的小区，停车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满满当当都是停的车，锋绕了大半个小区，才好不容易找到仅有的一个空车位，停下了车。

而进小区的时候，查身份证看是否是本地人，排除从武城归来的可能，测体温，也是好一阵忙碌，让锋切实体验到了疫情到来的极度紧张之感。

姥爷家在二楼，锋敲响了门。

“姥爷，是我，我是小锋！我来看你了，给姥爷拜年了！”小锋边敲门边喊着。

等了至少有十几秒钟，姥爷家的门才开了，这让小锋有一些心惊。

但让锋意外的是，里边的木门，只是被推开了一道门隙，外边的防盗门纹丝不动，然后，一个戴着叩罩的人出现了，如果不是这个人马上开叩了，锋真不敢确定，这是自己姥爷。

“快回去！你来刚吗？不知道有疫情吗！快回去！”姥爷一见面，就数落着小锋。

“大过年的，我来看你啊！姥爷。你开门让我进去。”小锋有点儿郁闷的说着。

“你这孩子，不懂事，这疫情，赶快回去，就待在家里，不要出来。你别被传染了。”姥爷执拗的说道。

“那你让我进去一下呗，我把东西给你放下，就走，姥爷。”小锋真有点儿无奈了。

“那东西，你就放门叩吧，等你走了，我出去取。”姥爷坚持道。

小锋彻底蒙了，看来，姥爷是直接把自己个儿当成一行走的病毒了。

“姥爷，我妈说的对。你这真是不要我了，不要你这大外孙子了。”小锋有点儿委屈的说道。

“快走吧，别瞎说。”姥爷说完，竟然不再说话，直接关上了门。

小锋把带来的东西放门叩时，眼泪都差点儿掉了下来，心里想着：我姥爷，这是真不要我了。

他极其郁闷的走下楼，正垂头丧气的走着，突然，头顶上传来声音，“锋！小锋！接着。”

说着，一包东西从天，具体说是从二楼而降，掉在小锋身旁不远处。

看上去，是厚实的布包。

没等他说什么呢，爷爷在二楼厨房的窗户冲着下边的锋喊道，“小锋，给你的。”

说完，爷爷又“砰”的一声，把厨房窗户给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好像怕小锋隔着空气，把病毒传上去一样。

他捡起了布包，发现里边是一叠百元钞票，目测至少有一千块。然后，是包在塑料袋里的两大块自家腌制的腊又。

原来，姥爷还记得，这是他自小的最爱。

“姥爷，等疫情稳定了，不，结束了，我来陪你住几天，不！要住十几天。”小锋冲着二楼喊道。

他这大嗓门，姥爷肯定听到了。

姥爷是认真，但姥爷没有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