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轻柔的话语让一旁曹丕微一挑眉，这女人竟还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
目送张氏走出房门，甄宓转过身对向曹丕，他身材很是伟岸，她只能梗着脖子和他对视，“甄宓已无所求，”话中透着难以理解的轻松，“愿公子赐个解脱。”
解脱？
她正值美貌年华，即使夫君舍弃，也不必如此丧气，可从他进门到现在，她只是求死，一心求死。
忽地这张脸顺眼不少，曹丕忽然走近甄宓，望着她肩膀处垂落的缕缕青丝，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我突然……有些不想杀你了。”
他的气息萦绕在甄宓脸颊，不知是因两人距得太近，还是因她的话，甄宓忽然一慌，踉跄从后退了一大步，细手撑着房角的柜子才站稳。
欣赏着她的恐惧，男人心情好了不少。她方才无所谓的态度，和木偶没什么两样，还是这样看着顺心。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羞辱，还是……
甄宓心中愈加慌乱。
忽然余光瞥到他手中宝剑，上面斥着一股渗人寒气……看起来倒是锋利无比。眼中闪过疯狂，没有丝毫犹豫，甄宓去抓那把利剑，身体突然冲过去，速度极快。
这女人是真的存心找死!
几乎是不受大脑支配，等到曹丕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剑已被丢到地上，而甄宓，在他怀内。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她的长发飘飘扬起，淡淡清香萦绕在侧，绕是不知风情的曹子桓，也无法做到不动容。
感受到腰间那双手，甄宓的脸瞬时一红，他刚刚的话又回响起来，她又羞有愤，顾不得什么礼法，直接一把推开了他。
由于毫无防备，曹丕被她重重推开，才清醒了几分。
他刚刚竟然……
他开始鄙视自己的自制力，脸色不是太好，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羞辱，他竟然会因为这女人失神!
妖女祸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他收起眼角情绪，落眸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女人，眼中掠过一股阴鸷。
这个女人，确实有做妲己的资本，但他，却不想做商纣!
心中已动杀机，他垂下手去拿剑，忽然意识到那物什，在方才已被他給扔了。
“报——”一士兵忽然进门禀事，偶一抬头，看出了甄宓和自家将军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对。
“讲!”
曹丕忽然低吼了一声，心里越加烦躁起来。
“丞相现在院外，要见甄夫人。”士兵赶快大声报告。
叹了口气，收起眼中情绪，曹丕对甄宓道，“走吧。”
多年之后想起与甄宓的初见，曹丕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当时父亲要见甄宓，故而打乱了他再起的杀心。那时的他，应是松了一口气吧。
父亲给了他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个……不杀甄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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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并没有杀甄宓，如他攻入邺城时所说，绝不杀害无辜，只是，那些在曹洪手底下遭到惨杀的人，他也并没有过分追究，只不过象征性地说了那位兄弟一顿，罚了些银子了事。
毕竟是一家人，甄宓自然明白袒护之意，身为俘虏，生死皆在他人之手。她管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就像现在，院外依旧在喊打喊杀，她除了抱膝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桌上一闪一闪的烛火，她脑袋搭在双膝上一动不动，似是把自己藏起来，外面的那些人就不存在一样。
甄宓还是被安置在了原来的房间，曹操下令好好对待她，可没有说其余人。
想着今日的大军压进，想到她逃走的夫君，甄宓觉得世事无常，前一刻，她还是人人称羡的袁熙夫人，这一刻已经沦为低贱俘虏。
她曾对袁熙说过，是富是贱她根本不在乎，她在意的，只是一份别无二心的情意，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懂过。
“门有万里客，问君何乡人。褰裳起从之，果得心所亲。挽裳对我泣，太息前自陈……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
声声琴音拨弦入耳，弹琴人边弹边诉，语调低婉缓缓，随着哽咽之音，让人听着不免有股共鸣之情。
不一会儿，甄宓心中的烦郁竟渐渐淡了下去，慢慢从床榻下来，披了见密不透风的大衣，她推开半扇门，看到院外坐着弹琴诉诗之人。
今晚的月光很亮，甄宓掩门站在后面，清楚看见预想中的人。
能诉出如此才情诗句，非曹子健无疑。
今日被曹操召到大堂，她看到了曹操另外几个穿着战甲的儿子，其中就有曹植。
曹操有两子最为出众，曹丕擅武，曹植乐文，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而据说，曹操一向喜爱这个写诗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甄宓眼前的人。
与他大哥不同，曹植不经常征战，也没有什么日晒雨淋，他的皮肤较白，好看的五官叠加在一起，如同一个话本里走出的翩翩公子。
而也是因为没有经历那些阴谋算计，他眼中的色彩，是与曹丕不一样的光，是澄澈的，不夹杂其他东西的。
甄宓一时觉得奇怪，她为何总要将这两兄弟做比较？
贵族之家，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骨头相残……这种事，她经历过一次，万不想再来第二次。
曹家现如日中天，未知日后大事不可成，而这两兄弟，也定是免不了重复袁家的悲剧。同袁家，当避则避。
甄宓虽不怕死，可经过了今日的大起大落，也不想再那么轻易断送性命。
正如那人所说，丢了你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曹丕剑下，那个袁家儿媳已经死了，现活着的，是甄宓，只是甄宓，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曹植的目光向着门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甄宓本应快些转身离开，可对着他毫无心机的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冷眼相待。
“今日官兵嘈杂，恐扰了夫人睡眠，故植来此奏琴。”
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定是登徒子无疑，可他的声音实在天真，完全像个没有经历世事的孩子。
微微颔首，努力扯出一个笑当做谢意，甄宓侧身弯膝行了个礼，把门重新合上。
睡眠依旧还是不稳，依稀中耳边还是兵戈之声，月光下，少年将军似是交代了什么，下面的士兵停止闹腾。听着远远离去的脚步声，甄宓悬到空中的心缓缓安下，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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