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四幕 缠绕
“往那边挤点。”
伊泽瑞尔往长椅右侧小心的挪动着，左侧终于空出了一人宽的位置。女警掖了掖白色褶皱的裙角，紧贴着他坐了下来。
半边身体传来的柔软而饱满的触感，让伊泽瑞尔又回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凯特琳所发生的旖旎，不禁有些羞涩的看向少女……不过后者直视前方，完全忽略了他的视线。也对，凯特琳坐在这并不是来和他促膝长谈又或者做更亲密的事……
伊泽瑞尔摸了摸拉克丝柔顺的长发，昨晚他靠在长椅上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就看到女孩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长椅右侧的空档正好适合她的身高。随着伊泽瑞尔的移动，拉克丝还没有醒，只是微微弯曲了膝盖。
女孩睡觉很安分，侧脸恬静又有点憨态，浓密的睫毛像是抹了一层眼影。他觉得这幅光景有点熟悉，忍不住轻捏着她的脸颊，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
伊泽瑞尔抬起头，和杰斯、凯特琳一起盯着桌子中央。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弱小的存在动武……不过柚木圆桌上的吉姆确确实实是他亲手绑上去的。
“你滴！快说，是不是祖安派你过来的。”伊泽瑞尔凶神恶煞的盯着约德尔人，本来飞往皮城的飞艇降落在了祖安。作为驾驶员，他要让这小东西明白做汉奸是没有好下场滴！
可怜的吉姆刚醒就见到这类似于拷问室一样的气氛，左右挣扎无果后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辜。
“说出实情，我可以考虑让你在皮城警备局里面少受点罪。”凯特琳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小约德尔人吓得快缩成一团了。
“吉姆~吉姆？”黑默丁格揉着眼睛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把睡帽丢在原地之后就戴上了厚重的眼镜。“嘿！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大发明家千辛万苦终于跳到了桌子上，看到助手的惨状顿时大吃一惊。
“快把他放下来！”黑默丁格生气的敲着桌子。
“放下来？他可是把我们带到祖安的元凶！”伊泽瑞尔愤愤地说道，昨晚他就觉得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没想到居然是个奸细，既然当奸细了就要有被千刀万剐的觉悟！
“不是啊，飞艇的行驶方向一开始就设定好的。”黑默丁格站在桌子上已经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了，没有了距离上的劣势，说话也硬气了起来。“这一路上都是自动行驶的！”
“纳尼？自动行驶？”伊泽瑞尔惊骇欲绝，“那你们要驾驶舱干什么？”
“唔，那是我睡觉的地方……其实驾驶舱是可以控制飞行方向的，只不过我没有给它装上探测装置，导致没有办法确定已经飞到哪里了……皮城和祖安这么近，不小心降落错地方也很正常。”黑默丁格窘迫的抓了抓他的大脑袋。“不过没关系！你没发现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人发现这艘班德尔号，因为我已经打开了环境模拟系统！现在这艘艇是隐形的！”
这特么隐形都可以，居然没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伊泽瑞尔简直快疯了！你在前面按几块透明玻璃也好啊……从这两个发明来看，这么危险的人物是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的？
他扭过头看着凯特琳的素脸，这个距离感觉可以直接行贴面礼了……女警眨了眨宝蓝色的眼睛，表示他的想法可以理解：
“皮城警备曾因黑默丁格研究出来的发明太过惊人和不稳定而逮捕过他，并且由皮城最知名的二十个人类科学家组成的讨论组，对他的发明进行仔细的拆分和审判。”
“后来呢？”伊泽瑞尔眼神复杂地看着黑默丁格，照他来看大头这一进局子就不该让他再出来……可他确实还站在这。
女警叹了一口气，“后来经过两天两夜的探讨、审问……最后二十个科学家都各自发现自己的研究错在哪了……”
伊泽瑞尔抚额。
“那我们为何不再度起飞呢？黑默丁格教授。”杰斯理智地问道，“我有点想念皮城的姑娘了……”
正在帮吉姆松绑的伊泽瑞尔也抬起头，对啊！继续飞不就好了！
由于老搭档淫贼发话了，黑默丁格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可是由于飞艇启动瞬间需要巨大的能量，所以使用的并非是液态的魔力燃料。”
“海克斯……能源水晶？”杰斯面色谨慎了起来。
“对，没错。”黑默丁格拍了拍吉姆身上的灰尘，从桌子上跳了下去，回到了那个不能驾驶的驾驶舱里……
“嗯~”女孩伸直了手臂，起床的呻吟声响了起来。伊泽瑞尔低头，拉克丝已经睁开了眼睛，而自己的手还放在她的脸颊上……赶忙抽了回来。
拉克丝一睁眼就看见伊泽瑞尔近在咫尺的笑脸，意识到自己枕在他腿上，脸“唰”的一下红了。慌忙想坐起来，可又苦于没有着力点，只得乖乖重新躺在长椅上。
“你再躺一会也没关系的。”伊泽瑞尔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和脸红有些好笑。这么容易害羞，那以后遇到男孩就红着脸说不出话，岂不是很难找到男友？
呃……不知不觉站在长辈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黑默丁格去而复返，只是手上多了两把白色的钥匙。他把其中一把扔给了杰斯，拉着他来到了船舱的尾部。
他并没有推开通往艇尾的仓门，而是在门上摸索着拽开了一个隐蔽的环扣。像翻开书壳一样，黑默丁格翻开了门上的遮罩，露出了门里的东西。
“你去启动上面的。”上下一共两个钥匙孔，黑默丁格把钥匙插入下面的那个，然后对着杰斯示意。
杰斯举起手，即使以他的身高也要踮着脚，钥匙快速的插了进去。
“向右旋转60°，再向左旋转180°……”黑默丁格不停的下达着指令。
拉克丝已经坐了起来，他们三个看杂耍一样看着这俩货。伊泽瑞尔觉得照这架势，就算最终从门里拿出来的是“戴比尔斯世纪之钻”他也不足为奇了。
黑默丁格手中的钥匙终于停下了转动，从钥匙两端流出来的能量顺着门上的凹槽流动着，瞬间汇合。蜘蛛网一样的红色纹路光芒大盛，杰斯手伸进最中央的空洞里，掏出来一个菱形的棱柱。
这个杰斯口中的“海克斯能源水晶”是淡蓝色的，呈规则的四边菱形。两端并不锋利，在白天也能看到发出的淡淡莹光。
“的确就是海克斯能源水晶。”黑默丁格拿着棱柱缓缓说道，“但它本身不提供能量，它被研制出来的作用就是……储存能量。”
“这东西充满能量足够飞艇两次起落，也够一个海克斯实验室两个月需要的魔力，不过现在其中的符文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杰斯看了一眼，作出判断。
“那如何让它充满？”伊泽瑞尔问，这个东西看起来就是他们回到皮城的关键。
“放置不动半年内就能恢复满溢状态……”
“少特么废话，我说的是如何快速充满！”伊泽瑞尔满脸黑线。
“那需要到能量节点那里……我知道你不知道能量节点是什么。”黑默丁格手一挥，“杰斯！”
杰斯懒洋洋的坐回椅子上，斜着眼睛瞅着他，看起来颇为羡慕，“他都左拥右抱了哪还需要我来解释？”
伊泽瑞尔才发现他们三个都挤在了一起，旁边还空着那么多位置。拉克丝不好意思的往右边挪了挪，凯特琳倒没有多少表示，有些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瓦罗兰虽然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着源生态魔法能量存在，可它的密度却是不同的。换句话说就是有些地方多，有些地方少。魔法能量大量集中的地方都是能量节点的理想位置，能量节点是人为建造的，可以让魔法能量成为实体化的存在。几乎每个城邦都有能量节点。”
伊泽瑞尔敏锐的抓住的重点，每个城邦都有……那祖安也有！他看着黑默丁格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敢情这老头早就打好算盘了。
“我说……我能不去么？”伊泽瑞尔缩着头问。
“可以啊，”杰斯笑了起来，浓密的眉毛往上一挑，“那就只能由凯特琳和拉克丝小姐一起去完成了。”
伊泽瑞尔往两边看了看，拉克丝一副毫无戒心的样子，像要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欢呼雀跃。凯特琳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好吧，我也去。”伊泽瑞尔不情不愿的举手。
“完美！”杰斯拍了拍手，把能源水晶扔给了伊泽瑞尔，“我宣布‘对祖安第一能源小队’出动！”
我靠！大哥你看清楚好么，咱们明明是去偷能源的……犯不着起这么高大上的名字吧。
伊泽瑞尔一回头，拉克丝和凯特琳早已经从打开的艇仓跳了下去，他也只好紧随其后。
还好飞艇停在一个偏僻的拐角，他们跳下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扑面而来的呛人空气差点让伊泽瑞尔窒息了，女孩们也捂住了鼻子。
伊泽瑞尔往上望了一眼，巨大的烟囱是城市的主流，大部分向外排放着灰黑色的气体。他们所处的地方像是化工业区，脚下是被不知名液体腐蚀过的地面。住在这城市的人不怕得肺癌么，伊泽瑞尔担忧的想着。
拉克丝挥动手中的魔杖，一股股清凉的微风被引导过来环绕在他们身边，伊泽瑞尔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随身带个听话的魔法师妹子就是好啊，又能加血又能清新空气还能赏心悦目！
“好厉害！你怎么会那么多种魔法，”伊泽瑞尔不住地夸赞她。
“别人释放的法术看一眼就会了啊。”拉克丝谦虚的回答道。伊泽瑞尔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就会一个法术还没办法完全掌控，人比人气死人啊。
“咚”杰斯像是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从艇上掉了下来，差点没维持住平衡。还好最后关头拿出了看家本领在地上滚了一圈，以一个重磅登场的姿势单膝跪地。
“我宣布加入你们的小队……”杰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这刺鼻的空气毫不意外。“走吧，”
他抬起眼神看向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些怀念。
“去会会老朋友们。”
“哈！嘿！……”
其实除了随处可见的“烟囱型”科学实验室和头顶看不见蓝色的天空，错综复杂的街区也是祖安的标志性特色。一个幽深的小巷里，类似道馆里演武时的呼喊从女孩嘴里发了出来，虽然她非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老旧的墙壁上填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有些画作精细到了人物的眼神嘴角，有的只是嚣张地留着一个大写的名字。此时，一道道黑痕被不断添加到上面，女孩快速的念动咒语，最后再附加一声试探性地大喝。周围的魔力躁动了起来的，翻腾的火焰在她的手心凝聚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不规则火球。
她用力一挥手，火球如愿地砸向墙面，火焰灼烧的痕迹永久地印在了上面。尽管只是一个低级的火系法术，女孩熟悉掌握也花了很久，密集的黑痕已经彻底盖住了这面墙壁上原来的东西。
真好啊！她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手，只要再掌握一些基础的法术，也许就可以在这个混乱的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就再也不用做那种事了。
她重新把灰扑扑的帽兜盖在自己头上——不同于伊泽瑞尔的那身，女孩的衣裙原来是白色，不过现在已经被灰尘和积攒的污垢染成了难看的灰褐色。
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她如冰雪一样剔透的皮肤，倒不如说是突出了这一点。尖尖的下巴和樱桃般的嘴唇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清秀美丽，鹅黄色的金发盖住了额头，从脸颊边垂落了下来。
女孩把帽兜前沿又往下拽了拽，衣装和外表的巨大反差让她经常吸引一些好奇的视线，但这并非她的本意。很多年来她都维持着和衣服一样脏兮兮的脸庞，直到最近她所在的街区来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法师进行有偿授课。可就算她千辛万苦攒够了学费，她现任的导师也拒绝教授给一个街头流浪者法术。于是她每一个星期都会花钱去清洁全身——干净的外表可以让她勉强伪装成穷苦人家的女孩，虽然有记忆开始她就是个孤儿。
女孩轻快地跑向一些私人实验室扎堆的地区，每天都有富有的科学家把装着失败品的玻璃器皿扔在门口。她只要找到其中没有损坏的，把里面的不知名液体倒掉，再用水清洗一下就可以低价卖出去。这是她很大一部分的生活来源，偶尔还能惊喜翻到破旧的仪器，能卖出足够她饱餐一顿的价格。女孩捏着有些干瘪的钱袋，期待着今天也会有额外的收获。
噗噗唰唰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好奇的抬起头，一只灰色的小鸟从她头上划了过去。尽管它很用力的扇着翅膀，可还是无法避免的要坠落在地。
女孩没有经过脑子就扑了过去，手臂磕在地上让她痛呼了出来，右脸颊也擦出黑乎乎的印记。女孩爬了起来摊开手掌，小鸟无恙的在她手心蜷缩着。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孩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说。这种鸟儿她也不认识，实际上祖安很少能见到鸟类，重度污染的空气让绝大多数鸟类都选择了离开。她看着小鸟不停张望的眼睛，确认了它坠落的原因不是中毒。女孩轻手轻脚地翻开小鸟的翅膀，雪白色绒毛下面的细爪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原来只是这里伤到了。”她自言自语，有些侥幸的舒了口气。这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只要带回她的住处好好地休养几天就能重新飞起来，如果是中毒或者其他原因也许她也无能为力。
女孩把小鸟放在手心，准备先回到她的“家”——是个街边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
她低着头走出巷子，转过一个街角之后，并不宽敞的街道却被几个身影挡住了去路。女孩抬起头，脸色苍白了起来，下意识的把虚握着小鸟的手背在身后。
“哟！妞，我们找你找的很辛苦啊。”脸上刺着夸张图案的小头目斜着头，头发是怪异的黄绿色，这在一些混杂的街区内很是流行。
女孩没有说话，她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她偷过他们的东西。
在这座城市中穷人家庭靠自己的双手能勉强生活，而她没有家庭。她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去寻找一些还有价值的旧物品拿去卖，运气差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学习法术这个普通人家都有些难以承受的负担。这么多年，她只能经常靠偷窃来维生。
女孩轻声叹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转身飞速的跑开了。她熟络这附近的街道如同熟络自己的手脚，有信心绕的他们晕头转向。
“别跑！”几个小混混在后面穷追不舍，女孩快速地拐进巷子，每一个小巷后面都通往两到三个方向，复杂的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网。很快，为首的混混视线里就失去了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