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幕 攻击
蜿蜒之河，上游河畔。
这是瓦罗兰大陆流域最广阔的外流河，它的源头在卡拉顿湿地。也是拜它所赐，临海的德玛西亚城邦从不缺少淡水。河流两岸皆是密林，生长着数不尽的动植物，但从未停息的战事让城邦无暇开发管理这片富庶之地。将士们默不作声地在丛林之中开辟出道路，从被驱赶野兽的嘶吼声看来，这里并不适合住人。
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看见没有树木的平原，湍流不息的水声似乎就在不远处。
“等等！将军，”一个背着长弓的人影从身后的树上跳了下来，轻声走到他的面前，“发现了敌人踪迹。”
盖伦伸手示意部队停下，全军立即训练有素地寻找可以作为掩体的地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除了一路踩踏砍伐的痕迹，整支军团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哪里？”盖伦紧锁眉头地问，弓箭手都是些视力极佳的好手，一般战前都作为侦查的哨兵。而想加入无畏先锋就需要鹰一样的眼睛，能分辨五十步开外野兔的雄雌是基本考核。
“这片空地的另一端，他们像是刚度过蜿蜒之河，正在调整休息。”
“数量大概有多少？”
“视野不足，无法估算。”
“有没有看到旗帜一类的东西。”盖伦抬起头看着他。
“没有。”他回答得很坚定。
“你做得很好！威戈斯兰。”盖伦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知道我的名字？”年轻军人白色的眉毛惊讶地往上翘着。
“我记得所有人的名字。”将军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果你们战死了……这些就会永远地记在英灵塔中。”
威戈斯兰沉默良久，直到将军站了起来，阳光照在那身精钢铸造的板甲上熠熠生辉，他才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我们的敌人已经确定了！就在那边！”盖伦右手高举蓝色的“鹰翼”军旗，左手则是令诺克萨斯人闻风丧胆的暴风大剑。“冲啊！跟我上！”
狭小的平原忽然被蓝色的洪流所吞没，最前方的战士紧握着盾牌，盾墙缝隙中是一杆杆锋利的长矛用作第一波冲击，他们身后的人手持长剑或者长枪，在混乱最初的时候寻找时机击杀敌人。机敏的弓箭手、手持能石法杖的军队法师……尽管每次跟随将军身后冲锋都是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他们的阵型也没有丝毫紊乱。每一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而他们之间的协作配合更是让他们成为不折不扣的“第一军团”。
盖伦突然放缓了脚步，敌军休整的营地就在百步之遥，他们已经知晓自己现在的处境，正在慌忙中重新整装。无疑那的确是雷瑟守备，即使藏起那青黑色的旗帜他也能认出来。继续突袭显然是最佳选择，他并不迂腐恪守绝对的公平——战争的本质就是不公平。只是那一抹鲜红色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也许这是听到拉克丝过得很好之后的第二庄好事了，盖伦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微微躬身表达自己的尊敬……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美丽的女士。
“很高兴再见到你，杜·克卡奥小姐。”
“叫我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小姐可是有两个。”卡特琳娜玩弄着匕首，海藻般的红发在战场上如同最醒目的靶子。
“咻”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她闲庭信步般转身，白色的箭羽在岩石豁口上轻颤。
“看来你需要教会他们省点力气逃命，虽然那也没用。”
“全体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攻击！”盖伦将军旗插进地下，双手握住了大剑，看起来是想放弃攻击敌营而选择和这样一位女刺客进行搏杀。
他身后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都有些怪异。他们自然知道卡特琳娜·杜·克卡奥是谁，诺克萨斯刺客组织排名第一，雷瑟守备的女将领，盖伦将军的流言对象……她本该是最令人恐惧的终极杀手，可由于第一次将军和她的战斗就传出不好的绯闻，恐惧忽然被浪漫的猜想冲淡了，大家纷纷猜测将军是否对这个美丽的敌方刺客抱有“好意”。就由这次的情况来看……猜测还真有几分依据。
手中的大剑凝聚着辉光，盖伦背对着部下的脸上满是严肃。他很期待这次相遇，因为这是他唯一遇到可以称为对手的女性。从交手这几次来看，对方比自己更擅长以寡敌众，如果想要群起而攻之，飞舞的匕首反而会让这成为一面倒的屠杀。为了避免损失惨重，只有在单打独斗中战胜她才有可能让两个军团正面交锋。
“来吧，让我们分出高下！”
“我很乐意。”她包裹着黑色皮革的双腿张开，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带着伤疤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对不能肆意杀戮感到有些惋惜。
“德玛西亚！”盖伦怒吼着冲上前去，身体前倾，全部的力量都仿佛集中在大剑上面，对着鲜红色毫不犹豫地斩击下去。
红色长发从眼前一闪而过，恍惚之间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斩击如同预想的那样落空了。迸溅的泥土落在他身上，原地留下巨大的剑痕。
卡特琳娜轻笑着转动着身体，好几枚匕首从身后瞬间亮出，在板甲上留下深切刻痕后又消失无影。背部忽然一阵疼痛，盖伦挥舞大剑迅速回头，她已经朝后翻滚飞跃了起来，一击得手后就立即拉开了距离。
无畏先锋的战士们看不清这些细节，只是看到女刺客出现在将军背后优美的舞动一圈……随后调皮一般地跳开了，如同关系匪浅的好友。
双方静了一瞬，卡特琳娜再度消失了踪迹。盖伦的腹部瞬间被狠狠踏了一脚，惯性让他弯腰后退，还未等他调整好姿势，一枚黑色的匕首就从最刁钻的角度投掷过来，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伤痕。
真是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的对手，盖伦擦了擦脸颊。女刺客已经洞悉了他的弱点，这种技巧看似卑鄙，对他而言却是最有效的作战方式。
汗水渗透出了皮肤，充满柔韧感的腰肢缓缓扭动，裸露在外的神秘纹身鲜活了起来。卡特琳娜挑衅性地冲他笑了笑，手中的匕首沾染了殷红的血迹。
盖伦缓缓单手抬起大剑指着她，坚毅的神情不曾变动。
在下一个瞬步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失误……对方的另一只手就在背后等着她！强大的臂力箍住了卡特琳娜的肩膀，将她死死固定在原地，呼啸而来的沉重钝芒没有丝毫留情。
“铛——”两支匕首和铁色的腕甲瞬间碎裂，碎片一部分直接嵌入了她的血肉里……这还是她及时摆出格挡姿势的结果。
卡特琳娜以一种极高的难度扭曲着身体，对着他的面部蹬去。盖伦手上的力度下意识减弱了几分，她才得以挣脱到安全的距离。
“你习惯于出现在敌人后方，这招已经没用了！”盖伦沉寂地看着她说。
卡特琳娜抬起还在受伤的手臂，猩红色的血液从指间滴落，她有些邪魅地舔了舔手指，嘴唇如同盛放的玫瑰花瓣。
“你将遭到德玛西亚的……审判！”盖伦深深呼吸了一口，双手紧握着大剑缓缓旋转了起来。
“暴风大剑”是一件以重量和形体见长的神兵，目前只有在他手上能如此的挥洒自如，如果再配以高速的旋转……战场上就将成为无人能挡的绞杀机器！
“死亡……莲华。”卡特琳娜淡淡地说。
她居然也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旋转着，红发飘散飞扬，致命的匕首被一把把投射出去，似乎没有穷尽的意思。匕首大部分被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击飞，她也利用身体的柔韧性进攻同时躲避着对手的攻击。
烟嚣和尘土弥漫在这里，遮住了士兵们的视线。从那隐隐约约透出的轮廓来看，他们似乎是在……跳舞？
真的是在跳舞！无畏先锋的将士们目瞪口呆，两个身影相互围绕旋转着，和城镇酒馆里的某种双人交际舞十分相似……
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烟尘散去了，周围散落着碎石和像被镰刀割过的青草。女刺客已经失去了踪影，将军半跪在地下，双手支撑在大剑之上。
“将军！”他们赶忙上前查看，才发现自己先前的猜疑有多么可笑。
盖伦脸色微微苍白，背后胸前全部插满了匕首，倒像某种浑身是刺的丛林小动物。如果没有这身“振奋铠甲”，刚刚的战斗很可能已经对他造成了重伤。
“我没事！”他摇了摇头，拔下一枚匕首，尖端带着血迹。“封锁这片区域，如果发现雷瑟守备有行动的迹象就禀报给我。”
“要不要继续攻击营地？”一位军官问道。
“不用，我们的任务是把雷瑟守备阻挡在这里。”盖伦突然露出了有些另类的笑容，刚刚女刺客最后衣不蔽体的愤怒模样仍然历历在目。
“而且，我很期待和她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