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幕 挽歌
“第一日，烈阳，德玛西亚大军行进于卡拉顿湿地，无畏先锋已前往蜿蜒河畔，未遭遇敌军。”
“第二日，阴云，先遣军已到达卡拉顿湿地边缘，开始搭建前线营地，未遭遇敌军。”
…………
“第五日，烈阳，军队已全部到达正面战场，先遣军营地遭到破坏，敌方不明。”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湿地边缘，嘉文慢慢地踏进这片区域，脚下的树枝发出脆响。他身后的人都紧绷着脸，每一个角落都似乎隐藏着未知的敌人。战地报告的随行记者小声提问对敌方某些兵种的看法，行军记录官望着废墟皱眉写下新的篇题。
前线营地被毁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斥候的一直密切监视着敌军动向，情报显示诺克萨斯的军队想要抵达这里至少需要一个日夜的时间，而实际他们仍然老老实实龟缩在自己的营地里。
嘉文抬起头环视这片废墟，先锋军们就地取材，所有的住所和营帐主结构都是由木材搭建的。没有人的情况下想毁掉这里的话只需要一撮小小的火苗——最低级的魔法学徒也能发出来的火苗。可是敌人没有这样做，反而是用砸断、碾碎这样最费力的方式，像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或者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喜欢挑战！”他冷峻地笑了起来。
“皇子殿下，一千名伤者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后方，此次战斗中……没有人死亡。”负责后勤的高级军官向他行了军礼。
“没有死者……还清醒的伤者说了什么？”
“是的，皇子殿下。”禀报的军官犹豫了一下，“有几位意识清醒的异口同声地说，来者出现的很突兀，数量很少，手中均拿着长矛与圆盾……其中一人如流星经天般落地，他们即使放下手中的武器，仍然‘能与百人敌’。”
“他们是赤手空拳毁灭了这里？”希瓦娜面露警惕。
“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们是谁了。”嘉文侧身看着嘉岗坦山脉的主峰，离得如此之远仍能感受到它所带来的重压。“他们来自拉阔尔族。”
随行记者和记录官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重新打开手中的文稿开始修改添加。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部退回后方，在这里也只是碍手碍脚。后勤军队已经开始着手废墟旁重新搭建营地，一些未损坏的木头还能够再度使用，这样看来在天黑之前一个崭新的德玛西亚营地就将建造完毕。
“反击之战的话，我已准备好了。”希瓦娜淡淡地说。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嘉文摇了摇头，走上了一处高坡，手中之戟指着湿地的对面。“拉阔尔族人数稀少，面对大军只有被动防守。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在那里，战胜了诺克萨斯之后……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希瓦娜点了点头站到他的旁边，从这里只能看到荒芜的土地和尚未散开的迷雾。阿塔玛之戟缓慢地放了下来，地表露出的岩石却被它的尾尖崩开了，不知道是长戟的锋芒太盛还是皇子的心情没有表明那么平静。
“哑—哑——”一只纯黑色的乌鸦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上，不断晃动着头部打量着他们。
轻微地骚乱出现在营地边缘，对于这种古老的物种总伴随着一些不祥的传说。现在在战争来临之前遇到它，更像是某些暗示性的预兆。
淡淡的金色从希瓦娜眼中流溢了出来，沉寂在身体里的龙族血脉已经悄悄运转。在她孤身一人的那段时光里，夜晚就露宿在田野之中，而且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生物打扰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所有接近的小动物都匍匐在她身边瑟瑟发抖，仿佛连逃跑都失去了勇气。
乌鸦仍然在不急不慢地叫着，一声一声回响在营地之中，有意无意地传播者未知的恐惧。希瓦娜隐隐有些恼怒了，可乌鸦丝毫不惧怕这越来越强大的威压，极具拟人化的表情出现在它脸上——尽管它的嘴部是坚硬的喙，可所有看着乌鸦的人还是觉得那是在嘲笑。
“可怜的皇子和他的战士一样，
踏入了这黑夜一样的战场，
从此，魔龙将离开他独自仿徨，
王座周围再也没有他声音的回响，
为他悲伤的人呦，请看向前方：
乌鸦落在枝桠上，
眼睛里倒映着你的消亡。”
如泣如诉的女音极不协调地从乌鸦嘴里清唱了出来，如同传闻中丛林深处的美貌妖精。
一些血脉深处的恐怖记忆翻涌了出来，周围的士兵本能的想要逃跑……几乎化为实质性的龙威环绕在希瓦娜身边，眼底的凶光让她看起来像要择人而噬！
“吼！”半龙少女的手掌变成熔岩般的琉璃色，蕴含着惊人热量的火球从她的手心挥舞出去，击中了乌鸦所在的枝桠。沿途的土地变得翻滚焦黑，树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化为红色的木炭，弯曲扭动的树枝如同饱受煎熬的毒蛇。
“可惜烤的再熟它也不能食用。”乌鸦扑棱棱飞走了，嘉文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有些诙谐地说。
希瓦娜惊觉地回头，一张张带着惧色的面孔朝着这边。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眼睛中光芒黯淡了下去。
“你的愤怒应当赐予你的敌人们，而不是对这可笑的挑拨。”嘉文看起来不以为意，他的手中多出来一封火漆信封，递送的军官小心地退了下去。“来看看这个。”
皇子摘下了封缄用的火漆，雄鹰的图案被一分为二，现在可没有开信刀那种贵族玩具，只能用相对粗暴一点……他微微躬身，好让凑近他的半龙少女也能看得到。
“噢天呐，你看到了么……哈哈，真是有趣极了！”嘉文忍不住哼笑了起来。
“敌将德莱厄斯正在诺克萨斯清洗领导阶层……”希瓦娜小声念诵出来，随即金色的瞳孔里露出一丝疑惑。“这个消息听起来并不可靠。”
“上面的火漆印属于德邦议会，显然情报真实性是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同。现在，无畏先锋已经遇上了雷瑟守备。”嘉文再度往东部看去，战场的原貌已经影影绰绰地显现了出来，“看来我们的对手是个自负的家伙，妄想通过偷袭侧翼和散布流言来赢得战争？我会让他知道这些在武力和正义之下会毫无用处！明天，是个很好的胜利时机。”
“悉听尊便。”希瓦娜点了点头。
“我的兄弟姐妹们，和我并肩作战吧！”他举起了手中的战戟，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营地上空，“明日我们将赶赴战场，击垮敌军！……为了国王！为了德玛西亚！”
“为了国王！为了德玛西亚！”所有人都举起武器，山呼海啸般的应声惊飞了藏匿于树林中的鸟雀。
希瓦娜静默地看着那里，远去的乌鸦幽幽地唱着挽歌，“可怜的皇子和他的战士一样……”
歌声纷飞在黎明和正午之间，却仿佛让人经历了盛夏直至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