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齐

长孙叡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不管他是因为欣赏她的智谋，还是因为她的权势而想要控制她，还是真心喜欢。他想得到自己，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云齐丧期刚过，她就请毓宁长公主召她入宫小住，毓宁长公主自然答应，皇帝自然是没有不允的。

毓宁长公主知道了新帝长孙叡才是她的亲弟弟，自然不会多在意云齐。

但她幼年多有伤害长孙叡，两人的关系倒也不算太亲密。

陆璟瑄住在长乐宫，开始细查蛛丝马迹。

她很冷静。

因为只有冷静才能找出杀害云齐的凶手。

当时宫中派来了何太医，孙太医，并吩咐他二人不得泄露脉案，但太医院人多混杂，又与各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就要从动机来看，麒蛛草价值很高，非寻常人家不可得。云璟瑄借着毓宁表姐的权力翻查各宫记录档案，各宫妃嫔宫女没有与魏国公府有关联的。

皇后母家败落，因为陆家与魏国公，但云齐不属于陆家人，杀了云家庶子不能改变什么，即便知道云齐是皇子，也碍不着她什么，况且云齐对她有恩。

雅贵妃是北越之人，不会对一个大周小官有什么杀机，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犯不着对付一个民间皇子。

贤妃云琬璇，虽然她与云齐兄妹不和，但毕竟同属魏国公府，自损势力和靠山，不太可能。

语嫣曾提醒道：“陛下对你有意，他或许是害死少爷最有嫌疑之人。”

陆璟瑄道：“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为了夺得她就杀了她所爱之人，只会让云齐赢得她至死不渝的心，要知道，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先帝对怡贵妃的心，就从来不是旁人可以越过的。

长孙叡是用这种愚蠢手段得到她的人的话，当日她陆家后人的身份被揭穿，他就可以想方设法让她成为被他控制的禁脔。

但是他没有。

而且他了解她，如果他要做什么对云齐不利的事情，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做，反正都会被她发现。她也曾因为昔日王妃流产之事斥责他，敢做却不敢以自己的名义，是为懦夫。

如今他贵为帝王，想做什么都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他即便要杀云齐，也不会用这种惨烈不留余地的方法。

这样的方法很像一个气急败坏，或者受了多年压迫终于翻身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对于毓宁长公主而言，云齐虽然是皇后的孩子，但她知道云璟瑄与云齐兄妹感情深厚，且云齐是个没有名分的皇子，不会下这种杀手。况且她忙着做她的掌政公主，没空做这些事情。

那么就只有太后了。

语嫣道：“皇太后是少爷的生母，她不会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这句话点醒了陆璟瑄。

沈瑶是不会杀了自己等了多年的亲生儿子。

但她并不知道云齐是她的亲生儿子。

为了演戏更像，他们没有让皇后知道真相。

胎记之事，本就是后来刻在云齐身上的，沈瑶必定以为一切都是演戏。

而且当日翊王必然追问过痿躄之事，她必定从不怀疑翊王是她的亲子，而翊王也不可能会戳穿自己并非她的儿子。

皇后被幽禁二十余年，当然深恨先帝与怡贵妃，先帝与怡贵妃双双离世，她又知晓云齐是怡贵妃送出宫的孩子。

长公主在宫中根基已稳，不好下手，且毓宁只是个公主，与皇位无关，所以她便对云齐下手。

陆璟瑄查记录，两位太医与凤仪殿并无来往，但两位太医是治疗小儿病症的圣手，常常去云琬璇的宫中。

对了，云齐得到灵虚草的消息就是父亲云卓告知，云卓素来虽不甚关心他们，但也偶尔会送一些药材，推荐一些偶然认识的大夫，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陆璟瑄回去问母亲，那些日子家中是否有什么人拜访，秦珊回忆说，都是官场朋友，然后就是云琬璇带着孩子回来小住几日。

陆璟瑄于是谎称当日父亲推荐云齐去的地方找到了她需要的药材，希望父亲说出背后的高人，以后自己去寻，也不辜负了云齐。

云卓于是说出，是云琬璇说出听一位给她问脉的大夫说的，大夫说得很详实，但她怕云璟瑄误会，所以让云卓转达。

陆璟瑄微笑着保持姿态走出魏国公府，心中绞痛。

沈瑶患有哮症，她知道麒蛛草的作用，是她与云琬璇合谋，云琬璇找来太医问云齐脉案，问来他有哮症，然后去皇后那里，沈瑶哥哥名下有家异草堂，专门卖那些虽然可能剧毒但是用在正确的地方有奇效的药材。而近日麒蛛草却莫名不再提供。

但是不对，如果沈瑶知道云齐患有痿躄，便会知道云齐才是她的孩子，就不会下杀手。

所以是云琬璇故意不告诉沈瑶，让沈瑶帮她害死云齐，可是为什么呢？云琬璇作为帮凶可以是出于嫉妒，或是被沈瑶以利益说动，但明知云齐是沈瑶的儿子，还一定要按计划来，十分蹊跷。

不过既然确定麒蛛草来自太后，那么就好办了。

直接去问好了。

如果是她，陆璟瑄就要让她知道她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她，陆璟瑄会让她知道自己亲生儿子被人谋杀。

陆璟瑄顺利得到凤仪殿的召见。

沈瑶不知其来意，先是来了几句场面话，她也不知道先前的谋划都是陆璟瑄，只以为一切都是长孙叡设计，心中十分怨恨陆家害沈家。

于是也没她好脸色，还阴阳怪气说陆璟瑄不要以为可以赖在宫里，也不要妄想可以做皇帝的妃子。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云琬璇说的。

不过不重要。

陆璟瑄这回来是带了两个太医来的。说：“太后娘娘不介意宣召两位故人进来吧，他们说完我就告退。”

沈瑶想看她耍什么花样。

两位太医进来的时候，太后看见孙太医，有点心虚。

陆璟瑄说：“云二公子的脉案你们都带了吗？”

两位太医递上了脉案，沈瑶不懂，陆璟瑄就拿过来自顾自读了起来。

云二公子请脉，有哮症，且见轻微四肢痿弱、足不能行征兆，幸早得治疗。

沈瑶瞪大眼睛：“不可能。”

两位太医众口一词，又详细地讲述了云齐的病情。

陆璟瑄道：“陛下身体康健，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太医，或者直接去问陛下。”

说完陆璟瑄解气地离开。

这几日听闻凤仪殿派了无数太医去御和殿给陛下看病，陛下自然无碍，为让凤仪殿安心亲自前去请安，沈瑶又多番试探，而后派家族之人在宫外打探云齐多年用药之事。

然后有一天，凤仪殿传来消息太后疯癫无状，得了疯症。

陛下为了让太后静养，封锁了凤仪殿。

沈瑶被软禁这么多年，一心盼着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结果家族破败，仇人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却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焉能不疯。

但最绝望的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