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阿哈瓦之门
在母星的时候，戈莫卡女王曾经把西木提哈克族的预言告诉艾尔，女王当时说：“宇宙将会迎来终结，只有进入阿哈瓦之门才能得到拯救，而钥匙就是唯一能打开门的关键。在那里，魂晶的秘密终会被揭晓。”
艾尔现在还记得，当初在那个古老空旷，充满了壁画和古迹的宫殿里，戈莫卡女王向她讲述这番话时的场景。
当初她不是将信将疑，而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比枕边童话都真实不到哪儿去的说法。
而且，令她感到稀奇的是西门导师，这位德高望重的古文明学者对此竟然深信不疑。
直到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医院第一次通过魂晶共鸣确认婴儿的身份，自此，她就跌入了一个完全超乎预期的旅程。
在海盗船，亚瑞第一次越龄成长，当时把大家吓得不轻，他们甚至怀疑小婴儿被调包了。
然后，当他们救了天生残疾，被当作人体器官拐卖的弗里策之后，亚瑞医好了他的眼睛。
再之后，在运输船上，亚瑞治好了陷入必死绝境中的班叔、米迦勒和其他几个人。
在这颗星球上，艾尔以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化解两族间的仇恨，将恶人铲除，可她没想到，亚瑞在目的地，最终要做的事竟然是这样。
往日的画面历历在目，艾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就是钥匙……灵境之门会由你来打开……”
“是的。”亚瑞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把一根刺入大腿的晶簇掰断，因为巨痛，身体不禁一抖，跪了下来。
他的手里满是鲜血，混着地上的尘土，留下一片暗红色的泥污。
“亚瑞……”艾尔的热泪滚落，“这就是开门的代价吗？”
亚瑞扶着膝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说道：“灵魂域和物质域需要一个通道来连接，我就是钥匙，我就是阿哈瓦之门，我就是通路，借着我，人就可以来到灵境，即使宇宙毁灭，也无法阻挡。”
艾尔现在终于明白了预言的内容，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物质域和灵魂域的相接点，单独撕开哪一个，通路都不会形成，唯有双双撕裂，才能成功。
亚瑞要打开的不是某个东西，而是他自己，作为和灵境同源的存在，同时也作为在物质域中行走的人，他要把自己生生撕开，给大家搏出一条生路来。
亚瑞面前的道路上布满了刚刚钻出来的魂晶，没有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他却毫不在意，踩着锋利的尖刺，咬紧牙关往前走。
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艾尔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她喉咙干涩，泣不成声，因为她知道了，亚瑞回不来了，他踏上这个旅程就是来赴死的，他在路上守口如瓶，直到最后一刻，才让他们知道真相。
“魂晶能够激发出力量，但是，这不是魂晶存在的目的，它的目的是带人学会进入灵境的方式。”亚瑞费力地跟艾尔讲着最后的遗言，“通路打开之后，不需要魂晶，当每个人进入共鸣状态的时候，如果想起我和我所做的一切，他们就可以到达灵境。”
艾尔一边哭一边答道：“我记下了，我都记下了，你放心，我会告诉大家的。”
亚瑞说完那一长串话，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平息下去的地动再次发生，通向魂晶的窄路上向四面八方伸出细长的晶簇，其中一根，从亚瑞的肋旁戳了进去。
“亚瑞！”艾尔和伊恩喊道！
此情此景的冲击力太大，艾尔支撑不住，差一点晕过去，伊恩赶忙从背后扶住了她。
亚瑞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看上去变得僵硬，伊恩觉得他可能会就这么死去。可过了一会，亚瑞的胳膊动了起来，他双手握住晶簇，生生把自己的身体褪了出来。
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戳得破破烂烂，随着他摇摇晃晃、蹒跚向前的步伐，就像风中的一面破旗子。
伊恩根本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继续走下去。
亚瑞距离魂晶原石越来越近，那里面的光华变化更加激烈，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亚瑞重重地咳了起来，血沫随即上涌，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他脚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接触一下地面都让人想要晕厥过去。腿上的伤让他几乎难以迈开步子，仿佛下一刻就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而身上刚刚被戳的那个洞，每次呼吸都会被牵扯，像是有不灭的火在里面燃烧。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眼花了，一些黑色的闪烁点不断出现在视野中。
天上的黑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他吐出一口血沫，对着通信器说：“艾尔，不要为我哭泣。”
他听到艾尔在断成碎片的哭声中强压着自己，他接着说：“告诉所有人，在他们走完今生的道路时，我会在灵境中迎接他们的灵魂。”
“咱们会在那里相聚！”
艾尔哭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咱们说定了！”
艾尔懂了，这就是魂晶真正的奥秘。
她瘫坐在地上，手紧紧地抓住衣角，难道这件事就只能如此了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突然一抬头，想到了一个自己忽视了很久的事：魂晶共鸣！
也许，此刻到灵境中去，能有新的发现。
说着，艾尔闭目凝神，进入了共鸣状态。
很快，她就进入了灵境，可是，她却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整个灵境宛如末日狂灾！天空黑沉沉的密云形成漩涡，里面有猩红的闪电往来穿梭。她所站之地掀起了滔天巨浪，酒红色的海水奔腾匉訇，带着摧枯拉朽之力，像是要把一切都灭尽。
整个空间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恸哭，艾尔的心中被一股巨大的悲怆情绪冲击着，仿佛喜得爱子的家人看着幼儿夭亡；深恋彼此的夫妻看着一方逝去；亲如血肉的挚友拉不住消逝的伙伴……世间任何亲密关系的分离也无法形容此刻她在灵境中感受到的痛苦，而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超越肉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精神无法承受这种折磨，很快就从共鸣状态中抽离了出来，伊恩接住了软倒下来的她，一抹殷红的血迹自她的鼻腔流出。
伊恩很焦急，他看着艾尔进入了共鸣状态，但是不知道她在灵境中经历了什么。艾尔挣扎着睁开眼，伸手抹去血迹，示意自己没事。
踏着晶簇尖刺的亚瑞距离魂晶原石越来越近，只在咫尺之间。魂晶里的景象变换得越来越快，仿佛整个时空都凝聚在了里面。
这时，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石头项链，用手指慢慢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他看向一旁一直跟随者自己的透透，对它说：“可以帮我把它交给艾尔吗？”
透透蓝色的光点闪动了两下，侧方伸出一个金属凹槽，亚瑞把项链挂到了上面。
他对着通信器，艰难地吐着字：“艾尔……帮我交给我母亲……她……”当她被人质问孩子的来历时，从没有想过打掉他，即使在被族人关押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丢弃他。
“我很高兴能成为她的孩子……艾尔……帮我照顾好她……”亚瑞艰难地说道。
“我会的！你放心！”她坚定地答道，可眼泪却已经模糊了双眼。
亚瑞转过头来，着看着艾尔，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艾尔紧紧盯着亚瑞，她觉得如果自己不看住他，下一刻他就要随风消逝。
突然！一根手臂一般粗的晶簇，从亚瑞后心穿胸而过！晶簇锋利剔透的尖端沾满了粘稠的血液，闪着绮丽夺目的七彩光芒，好像跃出了一道彩虹。
剧痛排山倒海袭来，热泪涌出他的眼眶，在这无可比拟的痛苦中，他没有让意识脱离归于黑暗，而是费力地，挣扎着向后伸出手。
他的手指碰到了魂晶原石的表面，在上面留下一抹血痕。
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起了眼睛，向遥远的天空望去。他的视线越过天空的层层浓云，也越过颗颗行星的轨道，甚至越过了整个星系宇宙，把世间的一切人事物都囊括在自己的眼底。
他竭尽全力，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成了。”
在这之后，他的头垂落一边，再无声息。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像是静止了，艾尔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穿过亚瑞身体的晶簇上染满了鲜艳的红。
怎么会这样？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活生生的，才跟大家一起喝了酒，还说好要相亲相爱……怎么一转眼，就再也给不出任何回应？
忽然，天空上墨黑的浓云开始翻滚，地面被摇撼，发出接连不断地隆隆声，让人宛如回到了岛上第一次地震的那天。
在愈演愈烈的震动中，陷坑里钻出大量魂晶晶簇。透透反应迅速，一看到有危险，就赶忙飞了回来。
晶簇开始疯狂生长，不断向四周蔓延，很快就包裹住了那条通向魂晶原石的窄路，也包裹住了亚瑞残破的身体。
艾尔慌了，她大喊了一声：“不要啊！”
他都已经死了！不要再带走他的尸体！
可地面依旧无情地摇撼着，丝毫不管她的悲泣。
很快，晶簇填满了陷坑，又层层叠叠地把魂晶原石的基座包得密不透风。不一会功夫，这里就变得宛如极寒之地的冰原，从冰晶外面已经看不清亚瑞的身体了。
地震太剧烈，艾尔和伊恩根本无法站起来，他们几乎趴在了地上。紧接着，烈风刮了起来，碎石翻滚，狂风夹带着尘暴和枝叶向他们袭来。
伊恩赶紧扑过去护住艾尔的身体，尽最大可能地把她护在怀中。天昏地暗，一阵晕眩感却忽然向伊恩袭来，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之后就沉入一片黑暗中。
艾尔觉得胸口涌上一股腥涩的血水，紧接着便感到头痛欲裂，在意识模糊之前，她看了一眼天空，只见，血色的太阳在黑云背后若隐若现，像是要把这个世界带入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