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启动
狂欢持续到深夜，夜晚的清凉让暑热消散，跳舞累了的人和喝醉的人也用不着回屋，就顺道睡在了河边。
艾尔枕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一个翻身，隐约觉得有点硌，竟醒了过来。
眼前的天空是一片墨蓝，满天依旧闪耀着明亮的繁星。艾尔看了看时间，不过凌晨而已。
她想再睡一会，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她爬了起来，仔细去听，声音若隐若现，听得不十分分明。
为了保险起见，她穿好皮肤护甲，朝远处的树林走了过去。
她小心地没有让自己发出太大声响，待她看清树丛后的人时，她不禁怔住了。
透过树叶，一束清丽的月光洒落林间，亚瑞跪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发出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呜咽。他的样子就像是人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却又不能肆意发泄。
这是怎么回事？亚瑞刚才还和大家碰杯，和众人跳舞，他当时那么开心，怎么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
艾尔焦急了起来，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制造一些噪音，好让亚瑞意识到这里有个人，然后，再走出来。
谁知，亚瑞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迈步走了出去。
艾尔屏住呼吸，待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她看到亚瑞在河边招来一只巨鸟，朝着河心岛飞了过去。
她赶紧起身，朝晚宴的营地跑去。她心中升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有些压抑，也有些难受。
她找到伊恩，轻轻地摇了摇他。
伊恩很快醒转过来，艾尔小声地说：“亚瑞去岛上了，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跟我去看看吧。”
伊恩立刻点头，跟艾尔一起动身。
营地上，大家睡得横七竖八，他们决定先不叫醒大家了，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到时再通知好了。
于是，伊恩和艾尔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河边。
他们对上岛的路已经驾轻就熟，找到了最高的那棵树之后，他们一刻也不敢耽误，用了最快的速度朝岛中心走。
其实，艾尔也不知道亚瑞要去哪里，不过，她直觉地认为，这座岛上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地方，除了魂晶原石那里，应该不剩别的地方了。
他们在林中走了一阵，天应该是快亮了，可天空却很阴沉。林间升起了晨雾，混着丝丝缕缕的凉风，打在人的皮肤上，让一个本该燥热的清晨变得湿冷阴郁。
伊恩说：“你说他打算去做什么？”
艾尔眉头紧皱，回想着亚瑞反常的举动说道：“我也不知道……我……”
说着，她把反重力系统的动力开得更大了，恨不得眨眼就能到目的地。
他们在魂晶原石附近看到了亚瑞的身影，艾尔心里一松：还好。
但是，她马上发觉，那个人不是亚瑞，不，应该说，不是之前的亚瑞，因为，他再次“长大了”。
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人，虽然身型没有太大变化，之前的皮肤护甲并没有显得不合身，但是，他的气质却和之前不同，眉宇之间充满了沧桑和悲悯。
他站在地震造成的陷坑边缘，盯着那条通向魂晶的狭窄、陡峭的土路，仿佛正在沉思。
艾尔大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过去。
亚瑞回头，用深邃的眼神地打量着她。
艾尔焦急地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阵凉风吹来，吹乱了亚瑞略长的头发，也把他出口的一句话轻轻地送到了艾尔耳边。
“站在那里，不要再往前了。”他如此说道。
艾尔一愣，焦躁和忧虑随即在内心翻滚。她面上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咱们一起商量……”
话到最后，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她隐约地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自己无力阻止的。
伊恩也看着亚瑞，脸上写满了忧虑和疑惑，欲言又止。
天空中铅灰色的云朵聚积了起来，让四周更加阴晦。
艾尔想走上前去把亚瑞拉回来，可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震动摇撼着大地，陷坑四周钻出了一人多高，犹如狼牙一般的魂晶晶簇！晶簇灿若钻石水晶，即使日光晦暗，也无法阻止它们发出璀璨、剔透的光彩。
伊恩和艾尔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闪！还好艾尔没有冒然向前，否则，魂晶锋利的切割面对于人类柔软的身体来说，就会像利刀切菜一样，不死也得重伤。
这一圈晶簇隔开了亚瑞和艾尔他们，艾尔这下再也无法冷静，她大声喊着：“亚瑞，你要干什么！快回来啊！”
所有的迹象都太怪异了！艾尔说着便想开启自己的反重力装置把亚瑞带回来。
亚瑞马上抬起了一只手示意她停下，并说道：“艾尔，不要过来，听我的话，我必须要完成这件事。”
亚瑞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严肃，艾尔手上的动作迟疑了，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他一定会生气。
透透从刚才就一直待在艾尔的口袋中，这时，它飘了出来，飞去了亚瑞身边，围着他着急地转着圈，像是也在劝说他回去。
亚瑞不但没有往回的意思，反而开始脱下自己的皮肤护甲。他把脱下的护甲放在原地，只穿常服，赤着脚，拿着通讯器，转过身，朝魂晶原石走去。
巨大的魂晶原石孑孓伫立，内里光华流转，像是整个宇宙都展现在了眼前。
艾尔不知所措，这时，亚瑞的声音从通信信道中传来：“艾尔，我问过你，魂晶是什么。”
艾尔一愣，想起了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
亚瑞没有等艾尔回答，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坚定的声音响在艾尔耳边：“魂晶是灵魂域与物质域的相接点。”
艾尔恍然，魂晶究竟是什么，自古以来众说纷纭，可因为能够观测到的数据有限，至今没有人能给出权威的答案。而那些玄而又玄的猜测和理论，在星域内简直多如牛毛，只要能自圆其说，就不乏追随者。
这也是为什么，夏沙人在这方面前总有一股傲气，他们不光有全星域内最纯净的魂晶，甚至他们的圣女可以进入灵境，这就表明，他们才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
这个理论不是没有人提过，只是，提出的人也无法证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亚瑞只说了这一句话，艾尔就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相。
亚瑞继续说：“魂晶能激发出人类灵魂的特质，它能和人的灵魂共鸣，因此它就不是纯物质的存在。”
艾尔看着亚瑞的背影，诚恳地说道：“是的，我相信你说的。我想，是这样的。”
“那么，它的力量来自哪里？”亚瑞问道。
艾尔心念电转，魂晶既然是灵魂和物质的相接点，那么就像灵境一样，那里是物质和非物质，一切的原点，魂晶的力量自然也是从灵境而来。
她大声回答道：“是灵境。”
“是的。”亚瑞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接着，他话锋一转，“你的梦境，你在梦里看到的，是这个宇宙的结局，它正在走向灭亡。”
这个未来可一点也不美妙，不过，艾尔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亚瑞肯定不会跟自己开玩笑，而且，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噩梦才是这整件事的起点，是她踏上这趟冒险旅程的起点。
“我该怎么办？”艾尔直接问道。
这时，冷风刮得更烈了，沙石混在风里，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艾尔揉着眼睛，就在自己睁眼闭眼间，一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狼牙一般锋利的魂晶晶簇再次破土而出，甚至连亚瑞正在走的窄路上也没有逃过，锋利的细长晶簇瞬间就戳穿了亚瑞的双脚！鲜红的血珠从晶簇的上滚落，亚瑞的闷哼从通信信道中传来。
艾尔惊叫出声，伊恩也忍不住吼了起来：“亚瑞，不要动，你会没命的！”
疼痛让亚瑞弯着腰，大口地吸着气，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缓了一阵，
咬了咬牙，义无反顾地继续朝前走去。
他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继续着和艾尔的对话：“我再问你，人又是什么？只是物质吗？只是灵魂吗？”
艾尔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无法看着亚瑞身受重伤，还继续跟他进行形而上的对话，她想让亚瑞回来，但他却铁了心，任何建议也不听。
艾尔急得快要哭了。
“艾尔，我可以把最后的真相托付给你吗？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夏沙和星域内的所有人？”亚瑞稳住气息，缓缓地问道。
亚瑞这一路上从来没有求过他们做任何事，这是艾尔听到这句话之后的第一反应，他从来都安静地坐在一边，只有到需要他的时候才出现，然后，每次出手，必然让大家惊异连连。
亚瑞托孤一般的语气让艾尔冷静了下来。
这一刻，她想到的却是亚瑞之前问过自己的另一个问题：如果所有人都能进入灵境，她会觉得如何？
她哽咽着，回答了亚瑞的问题：“关于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要打开阿哈瓦之门，就是打开灵境之门，让所有人的灵魂去到灵境！这样，即使宇宙毁灭，肉体消亡，灵魂也能得到保全，人能够继续以自我的状态存在。”
艾尔听到信道中传来一声轻笑，她的回答是正确的。
艾尔甚至都能想象亚瑞现在的表情，他的脸上会带着和煦的光，真心地为身边人的成长，或发现让人自由的真理而欣喜地微笑。
可就在这时，甚至没有剧烈的地动，晶簇再次冒了出来，细细密密的一片，充满了那条向上的窄路。
而这些犹如鲸齿一样的晶簇划开了亚瑞大腿上的肉，鲜血涌流如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