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地震

结束了和亚瑞的谈话，艾尔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她心中仍有疑问，但是，却并不着急。亚瑞说她最终会知道的，这句话变成了一个承诺，进入她的心底，让她满心都是安全感。

过了月盈之夜，天上的卫星已经不是完满的圆，但是，它依旧将清晖毫不吝惜地洒向大地上的生灵。

门前有一个人影背对月光站立，正是伊恩在等她回来。

伊恩笑盈盈地看着她，艾尔赶紧快走了两步。

伊恩说：“刚才村长他们谈到了想和猛兽部落正式地交流一次。”

“提上日程了！”艾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伊恩说：“根据我当时感受到的来看，去过现场的，都比较倾向于和猛兽部落开展新的对话，不过，民众方面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艾尔说：“嗯，可以理解。”

伊恩说：“所以，我想，在他们的会召开前，咱们可以尽可能多地带人去岛上，亲眼看到，应该会对大家的态度转变有帮助。飞鸟部落这边有纳米洛，猛兽部落那边我想找莫桑来安排，应该也不成问题。”

艾尔高兴地说：“好呀！如果要上岛，肯定要借助飞鸟部落的力量，这样双方就能进行有益的合作，这对他们冰释前嫌可太有帮助了。”

艾尔看着伊恩，忽然话锋一转：“伊恩，你对他们两族的事好上心呀。”

伊恩待人接物总是很温和，但他做事往往很有尺度，不会干涉别人太多，他现在所做的，有着往日没有的热诚。

伊恩平淡地说：“反正也有时间，顺手而为。”

艾尔没再多问，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去休息了。

房间中班叔已经在打呼噜了，博博时而磨牙，时而挤出一两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伊恩躺在床上，回想着艾尔的问题，是啊，自己为什么对这两个部落的事这么热心？

他是一个习惯了仇恨的人，看到任何人反目成仇，或者怨恨如海，都不会有什么触动的人。毕竟人类这种生物，恨起彼此来连原因都不需要，而建立起友善的关系，则需要一大堆铺垫，而且，即使建立了关系，也很容易变质、断裂。

他扪心自问，其实他不关心两族之后会如何，如果不是艾尔在意的话，他可能也就点到为止了。

但是，在他心底，他隐隐地希望能给纳米洛和莫桑铺平道路，在背后帮这对小情侣一把。

他们俩连舍命的危险都拉着手走过了，难道还要让两族间的矛盾成为拦阻，非要逼得他们远走高飞才能终成眷属？

伊恩实在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未来，至于更深层的原因，他知道，只是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

在他层层包裹的动机深处，在他说服了自己无数次需要打消的念头中，在他想要放弃的妄念中，这个欲望一直在：他今生无法实现的梦想，如果成就在别人身上，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情感上的补偿呢。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最后在一片迷糊中沉入了静谧的梦乡。

***

第二天一早，恩贡找到了亚瑞。

村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他想让亚瑞成为飞鸟部落的一份子，跟他一起治理部落。

恩贡说：“我看得出来，你是大有能力的人。如果你希望在这里长居，我们的村子就是你的村子！”

亚瑞刚一到村子就治好了村长必死的病，之后又揭穿了巫祝和巫觋的百年阴谋，即使亚瑞平时不爱张扬，但村长目光如炬，知道这人必定不凡，因此想让他留下。

“你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大家。”亚瑞说，“但是，我不能做你们的村长，相反，我离开会对你们有更多益处。”

恩贡不明白，继续问道：“你既然喜欢这里，留下来帮我们不是正好吗？我作不作村长没关系，只要你答应，这个村长你来做！”

亚瑞笑了笑说：“这个村子是你的。如果我留下，只能在一时一地帮助你们，但是，我走了，你们所有人反而会得到更多帮助。”

恩贡更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知道亚瑞始终是要走的，就没有再勉强求。

过了一会，村子里的人聚集了起来，今天他们要让孩子们和魂晶共鸣。艾尔已经被众人围着到了村中央的长屋。

她和之前在猛兽部落时做的一样，耐心地给小孩子们讲解，同时更是把对魂晶真正的认知告诉众人。

不一会，人群中就不断爆发出欢呼声和鼓掌叫好的声音，有很多小孩子已经获得了全新的能力。

现在这样很好，非常好，他很满足。亚瑞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坐在树荫下休息。

不一会，伊恩走过来找他。

伊恩看着已经成年的亚瑞，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他还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

他和亚瑞的接触一直不多，这件事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却知道，无论亚瑞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还是青年，或是成年，他都有意回避和亚瑞的相处。

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被那双澄澈的眼眸一看，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亚瑞看着他，应该是在等他先说话。

伊恩问道：“你要办的事情就在这几天了？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这样我们也可以提早做准备。”

亚瑞却答非所问地说：“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按时回去的。”

然后，他望着伊恩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会让艾尔涉险的。”

果然，又被他看穿了，伊恩心里想着。亚瑞回答的问题，其实是他最牵挂的。

艾尔这次出行的时间只有三个月，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去一半了，如果亚瑞这边还有什么难事，凭艾尔的性格，她只要答应了就绝对会尽上全力，即使让自己身处难以转圜的境地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需要为艾尔做打算。

况且，上次跟巫祝和巫觋的战斗也是十足十的危险，他绝不能看着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伊恩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在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人面前，他平时游刃有余的言辞技巧好像全都没了用处。

伊恩咳了一声，索性直接坦言道：“确实，我担心再有什么意外让大家落入险境。”

亚瑞看着伊恩，诚恳且实在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带你们走灾厄之路，相反，我会领你们到福泽之地。”

他看着伊恩，伊恩却不知该做何反应。

亚瑞说：“你能相信我吗？”

伊恩转了转眼珠，像是搪塞什么一样，飞快地说：“你太见外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随时说。我得去看看魂晶共鸣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说罢，他转身朝人群中走去，犹如落荒而逃。

他的心跳得厉害，心底就像有一枚种子，刚刚生长发芽，顶破了泥土，有人告诉他，这颗种子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可他却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颗幼苗上。

***

既然知道了两族之间要开展对话，艾尔、博博、班叔、伊恩、纳米洛和莫桑私下商量起来，看能做些什么来促进两族的关系。

这个计划不难，大家发挥所长就好。敲定计划之后，大家便分头忙了起来。

艾尔和伊恩这边，飞鸟部落和猛兽部落有了智力、智慧和心绪共鸣者，他们都需要指导才能更好地发挥力量。

他们俩借机把两个部落的孩子都汇集到了一起，让他们一起接受培训。培训的时候如果需要两人做练习，他们也有意把两个部落的孩子放在一组。

博博和透透经常往返于两个部落间，透透专心记录民俗，博博则带着他的反重力装置给部落里的年轻人玩。

无论是飞鸟部落还是猛兽部落，年轻人都对这些玩意很好奇，没多一会就玩在了一起。

纳米洛找了几个跟自己相熟的人，让他们招来巨鸟，他再和莫桑一起带猛兽部落的人去岛上。

果不其然，看到实际场景之后，猛兽部落的人对整件事更加坚信不疑。

班叔本来打算帮两边的人做做农活，或者修理修理东西。没想到，亚瑞也决定加入他。

于是这两个人从早忙到晚，过得非常充实。期间，有人但凡遇上麻烦来找亚瑞帮忙，他总是尽心竭力。哪怕来找他的是一个孩子，他也会耐心地听小孩子说话，然后再用启发的方式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对方。

班叔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禁感慨，因为他的态度就像从来没有把这些人当作生命中的过客，而是像对待自己的血亲一样。

两族会议的时间终于定了下来，不过，当地人可不像星域中的其他民族一样，找一张长桌，然后大家穿着正装，坐在那里谈话。

他们决定举办宴会，时间就在定在一周之后。

两族人都被邀请参加，而且，为了感谢帮助他们走出水火的外来人，宴会的地点就定在小蜂鸟附近。

两个部落的人都很开心，这两天都在积极地为此准备。

有些人家挑选了上好的牲畜，准备当天烤来吃；有人在河边筑起围栏，里面养着提前钓到的大鱼；有些人家拿出了年前准备好的腌肉，腌肉用盐和各样天然香料长期腌制，风味独特。

时间过的很快，眼看就剩下三天了。

这天上午，空中突然烟云大作，恍如黄昏骤临。一阵冷风从河面上扑来，风力之大甚至吹翻了有些人家的屋顶。

大人纷纷跑出屋子，把孩子们找回家来，也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晒在外面的谷物。

大家以为暴雨将至，在长屋中的亚瑞却表情严肃，迎着风跑了出去。

班叔喊道：“亚瑞！你要去干吗？”

艾尔看了班叔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让他们吃了一惊。

只见远处河心岛上黑沉沉的乌云形成了漩涡，从空中压了下来。日头在后面若隐若现，犹如滴血。苍白的闪电被裹在云层中，时而照得黑压压的云团一亮。

村子上空盘旋着很多鸟，它们躁动不安，嘶鸣不止。森林深处也不断传来野兽的狂吠。

艾尔用手挡在眼前，努力睁着被夹带沙尘的风吹得酸涩的眼睛，恐惧地看着前方。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周围摞起的木柴也被抖落到了地上。

是地震！

艾尔和班叔赶紧呼叫，让大家跑出屋子。

这个状况令人猝不及防，好在大家反应都比较快，携家带口地先后跑了出来。

伊恩跑到了艾尔身边，赶紧拉着她往更空旷的地方跑。

频繁的震动很快停止了，接着他们听到河心岛上传来隆隆的响声，那里像是倒了一座山一样，不一会岛上腾起的烟尘便肉眼可见。

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云层慢慢散去，虽然天色依旧阴沉，却总算不像是晚上了。

艾尔问班叔：“刚才是地震吧？”

班叔说：“一开始是。不过之后的震动像是岛上传来的。”

艾尔看着亚瑞沉默不语的背影，以为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亚瑞，要不要一起去岛上看看。”

亚瑞凝视着远处，点了点头。

他们帮着清理了一下村子，看没人受伤才动身离开。

刚到村口，碰上了从外面赶回来的博博和纳米洛，他们两人俱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博博叹道：“我们刚刚在河边，河水就像要沸腾了一样，吓死我了，我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

这句话让艾尔的心被刺了一下，她的思绪在电光石火之间跳到了曾经产缠绵不去的噩梦里，在那个梦中，整个宇宙在烈火中融化殆尽……

曾经就是这个噩梦把她引到了母星，甘愿接受护送钥匙的任务。明明一个多月前才发生的事，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

她甩了甩头，想把眼前的灾难从和梦中的毁灭之间的因果关系中摘出去，眼下需要的是详尽的观察和合理的判断，如果这块地方真的有什么灾难要发生，他们凭着先进的科技也能帮上忙。

纳米洛非常着急，慌张地问道：“村里人都还好吗？有人受伤吗？”

班叔说：“放心吧，没人受伤。”

纳米洛说：“我得去猛兽部落那边看看！”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艾尔叫住了他，说道：“我们觉得可能河心岛上发生了什么，正想去看看。”

纳米洛说：“行，我先去部落，如果他们没事，我之后跟你们汇合。”

大家在大河边分头行动。

亚瑞招了一只巨鸟，跟在几个用反重力装置的人后面，一起朝岛上飞去。

艾尔在半空中注意到了一些奇特的迹象，河中仿佛有什么生物在成群结队地巡游。

等他们到了岛的边缘，看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后，众人差点没尖叫出声！

只见覆盖着坚硬鳞片的蜥蜴，上千条颜色各异、长短不一的蛇，还有类似鳄鱼一样的四足冷血动物不断从林子里爬出来，它们甚至顾不上彼此倾轧和猎食，纷纷来到河边，凫水远去。

刚刚大家在空中看到的白色浪花就是它们游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