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觐见
大伍跟着保宁将军一路狂奔，跑坏了六匹好马，才在十日后的黎明十分歇在了京城外的驿馆里，洗漱了一番，也不敢睡，只靠在床上闭了闭眼，只等着城门一开就进城去。
进了城又一路奔向宫门，却在隆庆门外被禁军拦了下来。
“将军怎么此时回来？”
保宁将军一愣：“怎么？我来晚了？”
“那倒没有。”那禁军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劝将军还是回去罢。”
“没有就好。”说完，保宁将军就抬腿往宫中走去。
那禁军又拦道：“皇上和荣峥公主吵架呢，现在别说皇上，皇宫内外都知道了，将军此时回来不是撞在皇上的枪口上么？将军还是回去罢。”
保宁将军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前去。
他走的很快，宫中不能用轻功，但大伍跟的还是有些吃力。
好不容易到了已明殿外，还未进殿，殿内吵架的声音就冲进耳朵里。
“父皇！儿臣不嫁。”
是荣峥公主混着眼泪和不甘的声音。
皇帝自然是不答应的：“已经决定好的事，孤是帝王，金口玉言，绝不会改。”
“父皇……儿臣说了，心里只有将军一人，这辈子再不会嫁给他人！”
保宁将军请门外的公公进去通报，自己在殿外跪下，朗声道：“微臣求见陛下。”
殿内荣峥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隐隐的啜泣，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紧闭的殿门。
皇帝不耐烦地问走进来的太监：“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叫他回去，明儿再来。”
那太监垂眸答道：“回陛下，是保宁将军求见。”
听得这话，荣峥公主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回来了，果然是他回来了。
那太监的头却一直低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天知道公主跟皇上吵了多少天了，苦了他们这些下人，每天水深火热，度日如年。
皇帝一听是保宁将军，心下更来气了，怒道：“那就让他在外面跪着。”
太监答应着快步退出去了。
荣峥公主见皇帝把保宁将军拒在殿外，又有些着急，忙去推殿门。殿外的晨光泛着清冷的颜色，太阳还未出来，吹来的风还带着夜里凉，哭了许久有些虚弱的荣峥公主打了个哆嗦，雀音忙跟出来扶她。
皇帝似乎还要骂两句，但方才那位公公说：“皇上，该上朝了。”
于是他瞪了几人半天，终究只是留下一句：“把公主带回去。”拂袖而去。
荣峥公主走前，低低地叫了一声“将军”，思念、委屈和担忧都藏在这两个字里，被她轻轻地念出来，却有千斤的重量，便格外动情。
保宁将军抬眼看她，眼里带着轻松的笑意，他说：“没关系的，我已经回来了。”
“公主，先回去吧。”雀音看了眼有些为难的禁军，开口劝道。
皇帝下朝后路过已明殿，发现保宁将军还跪在那里，便有些头疼，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省心的，看来一会儿要去皇后那里休息一下才能缓过劲儿来。
“进来。”皇帝看都不看保宁将军一眼，冷着脸自己往书房里去。
书房大伍自然是进不去的，他只好待在书房外等，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微微有些刺眼。
书房内，皇帝靠在书案后的椅背上，翻动着案上的奏折，道：“说说吧，擅离职守该当何罪呀？”
保宁将军道：“臣甘愿受罚。”
“嗯。弃边关百姓于不顾就是弃国家安危于不顾，叫你守着，这场仗就还未打完，战时叛逃，论理该是死罪。”皇帝批完一本奏折扔在一边，又拿起另一本。
“臣愿意戴罪立功，定守住边关……只要公主不和亲。”
“这是你的职责！你用来跟我讲条件？！”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扔向保宁将军，奏折砸在他心口，又滚落在地上。
保宁将军把捡起来，放回桌案，跪下道：“皇上为人父，怎么忍心公主远嫁忍受思乡之苦，臣愿以身报国，立誓死守易国每一寸土地，公主不必远嫁。”
皇帝说：“孤就是忍心。”
保宁将军却答道：“臣定能做到。”
书房里正进行着一场诡异的对峙，书房外的大伍轻声斥着匆忙跑来累得气喘吁吁的雀音：“你来添什么乱？”
“我要见皇上。”雀音道。
“你疯了？你见皇上干什么？”大伍拎着她离书房远一些，“将军在里面呢，你快回去吧。”
雀音推开他：“公主好不容易哭累了睡着了我才能一个人跑出来，我真有事儿呢，你让一让，别浪费我时间。”
“你快回去！”大伍道。
“我不回去，我要替公主去曜国和亲。”
“怎么想的？你不想做女官了？去了曜国你就是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们不会信任一个异乡人的。”大伍企图用这些她曾经说过的梦想劝她改变主意。
但雀音显然不买账，甩开她的手道：“不做了。”
许是声音响了些，很快就有公公来请：“陛下传二位书房求见。”
雀音一进书房便跪下来，道：“婢女雀音愿替公主出嫁。”
大伍拉都拉不住。
很明显，在场的三人都有一瞬间静止，保宁将军有些感叹这小宫女的对公主的忠心，皇帝第一次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据说十四岁就成了栖霞宫掌事宫女的小丫头，澄澈明媚的双眸坚定地与他对视，丝毫不让，倒是少见。
大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他巴不得把雀音从书房里拎出去，但是在皇上面前，连保宁将军都不敢动，他更不敢动了。
皇帝冷笑道：“呵，公主让你来的？”
“不是，公主哭累了睡着了，我才偷偷跑来的。”雀音答道。
皇帝许久不说话，雀音有些着急，甚至催促道：“公主不同意婢女的想法，所以求陛下早做决断，等公主醒了不见我，就该找来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雀音的胆子大到大伍都不敢想象，只有朝上以死相逼的大臣才敢这么说话，想起朝中大臣，大伍也学着他们劝道：“只是一个宫女，怎么能替公主出嫁呢，还求陛下三思。”
保宁将军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臣可以守住边关，陛下大可不用走和亲这一步。”
皇帝听得心烦意乱，挥手叫他们退下去，雀音却跪在那里没动。
大伍过去拉她，轻声道：“愣着干嘛，走啊。”
“求陛下决断。”雀音磕头行一大礼。
皇帝看了三人一眼，指了指雀音：“你留下。”
大伍偷偷瞪了雀音一眼，跟着保宁将军下去了。
书房里皇帝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也是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这么多人还拉扯了这么久，最疼爱的女儿丝毫不理解他的苦心，看起来脸都还未张开的小宫女自作主张要替嫁和亲，最可气的还是他认为最得力忠心的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他女儿好上了，带着个小侍卫弃边关战事不顾千里奔袭回来跟他谈条件。
“说说看，为什么要替公主和亲。”
雀音看起来丝毫不慌，她道：“公主心里爱着将军，但陛下需要有人去和亲。”
“就这样？”
“是，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