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艺八雅

一座八尺高的大螺钿大理石屏风迎面而立，分做八扇，每一扇上面都有图画，间或配有行书，给守真无限的震撼。

屏风正面为太平公主府的全景，画面上嵌有亭台楼阁、曲水桥梁、回廊雕栏。

画中有仕女等数十人，下棋、书画、骑马、击鞠、投壶、泛舟等各个情态不同。

屏风四周嵌有祥云纹边，每扇下还有一尊灵兽。

背面雕填洛阳景色，每扇一景，共八景，均有榜题，如龙门山色、马寺钟声、金谷春晴、洛浦秋风、天津晓月、平泉朝游、邙山晚眺、铜驼暮雨等。

守真坐到酒桌前，仍是不能释怀。

“天师，还不知道吧？这些图画和书法皆是阿兄的手笔！”三郎武崇敏得意道。

守真叹曰：“早就听说郢国公书画双绝，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郢国公薛崇简笑言：“谬赞！不过，说到此，还得说我与延秀的缘分。这一路上与延秀结伴而行，知晓他是琴棋双绝，我们二人组合在一起，可谓是琴棋书画，四艺其妙。”

武延秀粉面微亮，摆手道：“如果将清笳（注①）比作瑶琴，我才算勉强充数。这棋嘛，还是留给道长吧，他才是国手（注②）。”

回京的路上，武延秀曾与守真对弈数局，皆败北。

守真笑道：“你们都这么自谦！除了崇简所言的‘四艺’，我将其归为‘八雅’。或许，某些隐士高人样样精通。”

“何谓‘八雅’？”众人都好奇问道。

就连又想喝酒又想与天师搞好关系的三郎武崇敏都竖起耳朵聆听了起来。

厢房内，清风、明月、武崇敏的书童等人在玩着双陆（注③），不亦可乎，根本无暇侍奉正堂里的主人。

“瑶琴殷殷心澄净，落棋沉沉意通明。慢书写得山水阔，闲画招来乾坤轻。诗词百家入梦久，酒令万里犹伶仃。花色冉冉春秋去，茶影幽幽昼夜平。”

守真徐徐道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道骨仙风。

三郎武崇敏傻眼，问道：“什么意思？八雅在哪里？”

顿时，守真神色一滞，同样傻眼，听到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

武延秀笑言：“三郎，你品，你细品。”

武延秀和武崇敏是同一个高祖，是没有出五服的堂兄弟。

薛崇简和武崇敏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

与武延秀同一个祖父的堂姐武氏方城县主，嫁给了薛崇简。

可以说，三个人都不是外人。

郢国公薛崇简善意提醒道：“每一句诗的前两个字……”

守真不想为难三郎武崇敏，生怕被他的“童言无忌”所打败，只好主动说道：“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三郎武崇敏马上说道：“哈哈，天师肯定是‘诗棋双绝’喽！”

“何解？”

“刚才，堂兄说天师的棋艺无双，而天师又喜欢吟诗，八雅中占了诗棋两样。我说的对吧，天师？”

“非也，非也。”

“怎么不对？”

“为什么只能是双绝呢？我对酒也很感兴趣，不妄自菲薄的说，可以称之为三绝嘛。”

“哈哈！”

看着三郎无语的样子，薛崇简和武延秀都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看看我占了几样，能称之几绝呢？琴，不会；棋，不通；书，不爱……”三郎武崇敏自语道。

郢国公薛崇简身为主人，招呼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守真老话重提，“崇简，刚才说的姜皎，他真的会养鹰？”

“怎么，道长？你真的对养鹰感兴趣？”薛崇简问道。

“我在突厥时，曾见过可汗养的鹰隼，雄姿威猛，让人心生喜欢，至今念念不忘。”

武延秀接话道：“我也曾动心过，雄鹰翱翔天际，睥睨天下之姿，让人心生神往。”

薛崇简苦笑道：“那里是草原，生于忧患；这里是京都，人们都懒散惯了，只会享受安乐。别说真的披甲纵马上战场，就是去郊野狩猎，也是由下人们围栏后，围狩而已。”

众人听后默不作声。

薛崇简继续说道：“朝廷中五礼之一的军礼（注④），其中就包括在每年仲冬季节举行田猎，这是历朝历代沿袭下来的狩猎活动，也是帝王对军队的一次大阅兵。可惜的是，大周时期废弃了下来。”

众人都明白大周时期是圣神皇帝亲政，虽是刚刚退位，却也不好评价。

武延秀奇道：“崇简之前不是说那个名为姜皎之人仍在养鹰吗？他是热血男儿想要上边疆吗？”

薛崇简笑曰：“哪里是什么热血男儿，就是喜欢养鹰而已。他与闲厩使交好，学得一手养鹰的本事。”

“闲厩使是谁？”武延秀问道。

“这是圣神皇帝在圣历三年（公元700年）新设的一个官职，分管太仆寺和尚乘局的部分宫廷马匹。”

“阿兄，且慢！太仆寺和尚乘局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还没搞明白这些，怎么又多了一个管马的人？”三郎武崇敏问道。

薛崇简耐心解释道：“这得从马政说起……”

涉及到马匹的部门共有三个：太仆寺、驾部、尚乘局。

如果再加上新设立的闲厩使，那就是四个。

太仆寺属于九寺之一，为全国服务机构，除了掌管皇帝和皇室成员的用马、车架之外，还掌管全国范围内的马籍、羊籍，并且会和驾部一起负责对各地畜牧业的考核。

重点是，太仆寺直接负责管理马匹的繁殖、养育等实际工作。

也就是说，太仆寺是最重要的养马机构，尤其是太仆寺属下的各个牧监，更是最为重要的养马之所。

太仆寺所育养的马匹不仅仅是供给军队所用，还要负责驿站的马匹、皇室御马、官员的车马供应等。

驾部隶属于兵部，兵部隶属于尚书省。它掌握着全国范围内的驿站。驾部的工作重点在于统计各地的数据，不负责马匹的管理等实际工作。

尚乘局隶属于殿中省，殿中省隶属于门下省。

尚乘局只负责皇帝的出行，主管着天子二厩（祥麟、凤苑）十二闲（左右六闲）。左右六闲：一曰飞黄，二曰吉良，三曰龙媒，四曰騊駼，五曰駃騠，六曰天苑。

圣神皇帝登基之后，又增设了飞龙厩，任命宦官为飞龙使。之后又设置了闲厩使，专门饲养万国来朝以及全国各地进贡来的祥瑞异兽。

例如说，五色鹦鹉，狮子，犀牛，大象、鹰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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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清笳，又称之为哀笳。王维《双黄鹄歌送别》：“悲笳嘹泪垂舞衣，宾欲散兮复相依。”杜牧《边上闻笳三首》：“何处吹笳薄暮天，寒垣高鸟没狼烟。”

注②国手，精通某种技能（如医道、棋艺等）在所处时代达到国内该领域的最高水平。白居易《醉赠刘二十八使君》诗：“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注③双陆(liù)，一种古代赌博游戏用具，同时也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旧唐书.后妃传》记载：武三思进入宫中，有一次和韦后打双陆，唐中宗就在一旁为他们点筹进行娱乐游戏。

注④军礼，即军事上的操练。春天叫作振旅，夏天叫作拔舍，秋天叫作治兵，冬天叫作大阅。